同旁人讲大道理的时候,他自诩孤傲,不常和人轻易谈起这样正经的话。也许在父母眼中他是桀骜不驯的小子,在朋友眼中他是肆意妄为的公子哥儿,亦或是在学生眼中他是不苟言笑的先生。可这些......可能都不是他。
而佟令宜眼中所见那个,嘴巴狠毒却心肠慈悲,言辞令色却有些柔软的,那才是真正的他。
她虽然少言寡语,却好像总能窥见他心中一二。
“先生之所以去教书育人,也为的是帮助被困顿的人找到方向吧?”
佟令宜的这句话,叫他心神为之一振。
“嗯。”他似乎不愿磨开面子来承认,只是微不可闻地答了一声。
就这一个字,却叫令宜听得分明。
“先生。”
“嗯?”
“你真的很好。”只是我总盼望着,你对我能否再好些,超乎自己心中的使命,单纯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好。
周槐序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只是默然立在她身后,端详着眼前镜中的人。
远山如黛,眉目如画,是上好水墨勾勒出的绝世佳作。
她这样眉目温婉,目光如水,倒是叫他下不去手。倒是她,先从桌上拿了筐里的剪刀递进他手掌。
“多谢先生了。”
这下换成周槐序不确定了,他复又问了一声。“你可是确定?”
他可不想看见她被剪了发还落泪,一见她落泪他就莫名心烦。
佟令宜端坐在那,嗓音不复方才暗淡,灯光明灭之间周槐序好似看见她勾起嘴角柔柔一笑。
“嗯。额娘说,出嫁从夫,夫婿是女子的天。虽然......我尚未出嫁,但周先生,我是将你视作我的天的。”
周槐序接过剪刀,心知自己说的话恐怕她是没能都听进去,敛了神色泠然道:“佟令宜,我不是你的天。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只有你自己。”
令宜羞愧地低下头,在她的概念中总将自己的后半生同周槐序绑在一起。可如今周槐序却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女子在这世上似乎也可以依靠自己安身立命,不必依附于男人。
周槐序一直知道,她悟性很好,只是自己不愿跳出过往的囚笼罢了。
他似乎很乐意,看着佟令宜一步一步成长。如此算来,其实她也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学生了。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齐腰的长发几个来回已经齐齐被剪断。
索性头顶上盘好的发髻尚未沾染上胶水,散落下来也正好过了肩膀。
“尚且还能编上辫子,明个儿我就为小姐编!”
锦儿早没了初初见到令宜头发被剪的伤心,她对这种新发型的适应度倒是很高。
只因着现在实在是太多的太太小姐都剪去了长发,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了。
“我记得小姐的妆箧中还有一对蜀绣的发带,明日我就给小姐你绑上。我们家小姐就算头发短了些,在锦儿心目中也是全天下最漂亮最漂亮的姑娘。”
锦儿的嘴打小就甜,总能在令宜伤心难过时逗她开怀。阿玛额娘走的那段时间,若不是锦儿,令宜恐自己也熬不过来。
“锦儿,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这可不行,锦儿怎么能和小姐睡在一起。”
锦儿慌张地摆手,表示自己的惶恐。反倒是令宜微微一笑,拉她过来床前,“我拿你当妹妹看。况且如今改天换日,王府都没了还有什么主仆。”
她不惜拿自己的过往伤疤来化解锦儿所谓的“主仆大防”,果不其然收效甚好。
锦儿略显腼腆地躺在令宜身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扰了她的睡意。
“锦儿,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令宜翻身过来抱住她,嗓音娇娇软软几乎要让人溺死在里面。这样的女子,没人不会喜欢的。
锦儿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