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他们记得她小时候跟着奶奶在沙滩上拿树枝乱写乱画的模样,记得她帮着邻里干活的勤快,记得她考上大学时全村人的骄傲,更记得不久前,她还因为失去至亲奶奶而哭得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卒睹。
可就是这个姑娘,却似乎在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脆弱,多了一份让人安心的沉稳。
同时,他们也望向陈阳,这个远道而来的大学生,这个带着专业知识和满腔热忱的年轻人。
这些天,他跟着张教授顶着风沙勘测地形,手把手教村里人种树的技巧,早已用行动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此刻他站在石穗儿身边,那份坚定的姿态,像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人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想知道这两个年轻人能带来什么希望;
有审视,不确定他们是否能扛起这份重担;有期待,盼着他们能指出一条生路;
有依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更有一种源于共同抗争的、难以言喻的深切信任。
终于,在全场重新陷入一种紧张的、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寂静之时,拾穗儿开口了。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低沉,却异常地清晰、平稳,没有一丝颤抖,没有一丝慌乱。
每一个字都像戈壁滩上罕见的那股甘冽清泉,静静地、持续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悄然滋润着每一个人干涸焦灼的心田。
“乡亲们。”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寒冷的夜空中,穿透了风的呜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十二个月,是上面给咱们的最后通牒,是不容置疑的铁令,咱们反抗不了,也逃避不了。”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看着那些依旧写满悲伤与不甘的脸庞,继续说道:“但大家更要记住,这,也是咱们金川村人,用咱们的不服输、用咱们的眼泪和决心,为自己争来的、最后的机会!”
“当初,上面的初步决定是三个月后就启动搬迁,是我们一次次跑旗里、跑盟里,磨破了嘴皮子,说哑了嗓子,带着咱们村几位老人去旗长办公室门口求情;是张教授和陈阳他们这些的热心的人,用他们的专业知识据理力争,说金川村还有救,说只要给我们时间和支持,就能保住这片土地;也是咱们每个人,这些天来的坚持与不放弃,让上面看到了咱们的决心,才勉强同意把期限放宽到十二个月。”
这些话,她说得平静而客观,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人们记忆的闸门。
大家想起了拾穗儿这些天的奔波劳碌,想起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沙哑的嗓音;
想起了张教授和陈阳顶着风沙勘测地形的身影,想起了他们耐心讲解治沙知识的模样;
想起了每个家庭这些天来的挣扎与坚持。情绪渐渐从愤怒转向了清醒,从盲目的反抗转向了对现实的正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