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嘈杂的车厢里,窗外是飞速后退的、陌生的风景,而身边那个本该属于陈阳的位置,空空荡荡。
那些他们一起挑选的、原本充满心意的特产,此刻变成了沉重的负担和无声的嘲笑,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迅速盈满了眼眶,视线开始模糊。
她拼命地仰起头,看向车站那高高的、被岁月熏染得有些发黑的穹顶,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滑落。
奶奶阿古拉说过,戈壁滩上的人,眼泪金贵,要流也得流在值得的地方。
可是,心口那里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空落落地疼,伴随着一阵阵窒息般的紧缩。
“呜——!”
一声悠长、凄厉得如同绝望哀鸣的汽笛,猛地划破了站台上空最后一丝宁静!
这是发车的最终信号!如同死刑犯听到的最终判决!
拾穗儿浑身剧烈地一颤,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被这声汽笛彻底击得粉碎,万念俱灰。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她弯腰,试图提起那几个沉重的袋子,手指却因为脱力和颤抖,试了几次才勉强抓住提手。
她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那扇如同巨兽嘴巴般张开着的列车车门。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痛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就在她的前脚刚刚踏上列车金属踏板的瞬间,鞋底与钢板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穗儿!拾——穗——儿——!!”
一个嘶哑、变形、几乎破了音,却又熟悉到刻入她灵魂深处的呐喊,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又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猛地撕裂了站台所有嘈杂的声浪,清晰地、狠狠地撞进了她的耳膜!
拾穗儿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猛地转过身!幅度之大,差点让她失去平衡摔倒!
站台的尽头,入口处那片被阳光和热浪扭曲的光晕中,一个身影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拼尽全力的速度,向着她狂奔而来!
是陈阳!
他背着那个硕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帆布背包,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压得他微微佝偻着背。
他的头发被狂奔带来的风吹得如同乱草,额前、鬓角乃至整张脸都布满了亮晶晶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前胸和后背上,勾勒出年轻人急促起伏的胸膛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