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错开。
她俯身去捡那幅画,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陈阳,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呀?我……我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肯定会搞砸的。”
“怎么会搞砸?”陈阳的语调沉稳,目光如秋日晴空般明澈,“上次班会你分享支教故事时,连最坐不住的男生都安安静静听着——你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就是最生动的演讲。那些真实的情感和经历,比任何技巧都更能打动人心。”
拾穗儿将画紧紧护在胸前,低头望着地上被斜阳拉得细长的影子,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些隐秘而珍贵的过往正静静铺展。
陈阳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波纹——戈壁滩上裹着沙粒的风,奶奶捡铁渣时磨出毛边的手套,村长推着旧自行车在雨中蹒跚的背影,张教授在泥泽中推车的坚决,还有小娟将画塞进她手里时亮晶晶的眼睛……这些记忆如暖流般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发热,却又生出一种踏实的力量。
“可我要是紧张得在台上说不出话,反而给班级丢脸怎么办……”
她轻声嘟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那里已经起了细密的毛边。
陈阳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她:“我第一次主持班会时,紧张得声音都发抖,手里攥着稿子,汗把纸都洇湿了。后来我发现,只要把台下的人当成朋友,把想说的话讲出来就好——你不用刻意准备,就讲你的故事,讲你从戈壁走到这里,有多不容易,讲你想帮更多孩子的心愿。”
他把报名表塞进拾穗儿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相信你,真的。要是你怕忘词,我可以当你的听众,每天陪你练。”
拾穗儿捏着那颗甜丝丝的水果糖,又看了看陈阳真诚的眼睛,心里的犹豫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慢慢消散了。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却又透着股坚定:“那……那我试试,要是练得不好,你可别笑话我。”
“绝对不笑。”
陈阳举起手,像个孩子似的保证,眼睛弯成了月牙,“放学后我在图书馆三楼等你,那里人少,适合练习。”
那天放学后,拾穗儿抱着笔记本去了图书馆。陈阳已经找好了位置,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杯壁上凝着水珠。
他把笔记本摊开,拿出一支笔:“你先说说,想从哪里开始讲?”
拾穗儿坐在他对面,指尖划过笔记本的空白页,慢慢开口:“我想从戈壁的风开始讲,那里的风很大,能把写在沙地上的字吹走,却吹不走我想读书的心……”
她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小时候趴在镇中学后窗蹭课的日子……
冬天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冻得她手指僵硬,却还是死死攥着小石子,在窗台上写老师讲的生字;
夏天太阳晒得玻璃发烫,她把脸贴在上面,烫得疼,却舍不得移开,生怕错过一个知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