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有一次,拾穗儿实在心疼,非要跟着奶奶一起去。
天刚蒙蒙亮,她们就出发了,戈壁滩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厉害。
走到一处沙丘旁,拾穗儿看到奶奶跪在沙窝里,腰背弯得几乎贴在地上,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遮住了脸。
她走近了才看清,奶奶的手指在沙土里飞快地扒拉着,每一个指节都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有些伤口还在渗着血,血珠滴在黄沙上,瞬间就被吸干,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很快又被风沙盖住。
“奶!”拾穗儿忍不住喊出声,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阿古拉回过头,看到孙女,赶紧把手藏在身后,笑着说“穗儿咋来了?快回去,风大。”
拾穗儿跑过去,抓住奶奶的手——那双手粗糙得像砂纸,掌心的老茧硬得像石头,伤口处的血和沙土混在一起,结成了黑色的痂。
她把奶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蹭在奶奶的手背上:“奶,咱不捡了,我不读书了,我帮你干活。”
阿古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用力把拾穗儿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孙女的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傻丫头,说啥胡话!读书是咱唯一的出路,奶不累,奶能行。”
那天晚上,拾穗儿在自己的小木匣里翻了半天,找出了半块橡皮——那是一个路过的支教老师给她的,印着一朵小花,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她把橡皮递给奶奶,仰着小脸说:“奶,这个能换钱,你别再去捡沙子了。”
阿古拉看着那半块橡皮,又看着孙女那双蒙着雾翳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把橡皮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什么稀世珍宝,混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橡皮上,晕开了淡淡的花香。
“傻穗儿,”
她把拾穗儿搂得更紧了,“这个你留着,写字用。奶有力气,奶能供你念书,总有一天,你能走出这片戈壁。”
油灯的火苗又跳了一下,把祖孙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小小的山,把所有的苦难都挡在了外面。
墙上的木炭公式,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y=aX²+bX+C”“Sin²α+COS²α=1”,那些曾经被风沙磨淡的线条,此刻仿佛有了生命,在墙上静静生长。
拾穗儿看着那些公式,又看了看怀里的练习册,突然觉得,这油灯的光虽然微弱,却足够照亮她的路;这戈壁的风虽然狂暴,却吹不散她心里的念想。
后来,当拾穗儿考上大学,走出戈壁时,她特意把那本练习册和半块橡皮带在了身边。
每当遇到困难,她就会翻开练习册,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和淡淡的血渍,想起奶奶在油灯下缝补的身影,想起那些在戈壁滩上捡沙枣、捡铜屑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