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广城省委办公楼的第六会议室,窗外梧桐叶在风里摩挲。
值班秘书把一摞淡黄色的公文袋摆在桌角,封皮上只有四个字:人事安排。
常之朗看一眼时间,低声提醒:“吏部电话十分钟之前已经通报口径。”
李一凡点头,目光在名单上略一扫过,停在几处熟悉的名字旁,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像在确定节拍。
这是一场注定要落刀的会议——陈绍东旧部,成建制外调的时刻到了。
过去一年,他们或阳奉阴违,或以“程序”
为盾拖延执行,地铁救盘、金融拆雷、营商体检,几乎每一项都能在底层找出“磨脚石”
。
李一凡清楚,一省改革,最难不是缺钱,而是要把人的惰性和私习从机关里“掏出去”
。
九点十五分,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准时开始。
组织部通报简要背景,到每人面前的是“三页纸”
:第一页写职责梳理,第二页写绩效画像,第三页写去向安排。
语气没有刀光,却句句带棱角。
林允儿坐在媒体观察席,笔记本只写了八个字:制度先行,人事随行。
第一批次共七人:两名厅级、五名处级。
去向分散——有外省交流,有垂直系统轮岗,有回原系统任专业副职。
李一凡不让“黑名单”
成为泄愤工具,所有评价只说事实:谁在哪个项目拖延多少天,谁以程序名义否了几次、后来被事实推翻;谁在“以查促建”
里主动报错纠偏,给予保留。
会议室里静得出奇,只有纸页翻动的细微声。
通报一过,纪委书记起身补充了两点:一是“红卡两起、黄卡五起”
已按规处置;二是“主动改错”
四人,予以正面记述。
李一凡接过话头:“今天不是清算,是分流。
岭州要的干部画像很清楚——能扛事、敢拍板、会补洞。
愿补课的,不打死;装睡的,必须叫醒。”
有人试图解释“情势复杂”
“基层阻力”
。
李一凡摆手:“复杂不是不作为的理由。
群众拨一通热线就能直达我们,你们却说‘情况复杂’,是让谁难堪?”
话不高,却有压迫力。
陈绍东的旧秘书坐在倒数第二排,目光躲闪,指尖捏着杯盖,细小的摩擦声像被放大。
十点半,名单对外口径拍定。
组织部文件落款:“以改革实绩为尺,以人民感受为准。”
没有一个“清理”
二字,只有“交流”
“轮岗”
“回归专业”
。
李一凡不喜欢“斩草除根”
的戏码——官场不是小说,但该翻的页必须翻。
会议散场,走廊另一端,陈绍东靠在窗边,脸色阴沉,他早在前夜就收到风。
昔日跟随他起落的几个人,或多或少在微信群里“送温暖”
,说“行一凡之政,食一凡之禄”
,话里带刺。
李一凡从侧门走过来,停了停,抬手示意一起到茶室坐一会儿。
两人隔着一盏清茶,目光对上。
“名单你也看了。”
李一凡开门见山,“不是冲你,冲事实。”
“我知道你要快,但快不等于好。”
陈绍东盯着茶杯,“有些人,是被你吓的。”
“怕的人,不适合岭州。”
李一凡淡声,“我可以为他们兜住决策风险,但不能兜住惰性。
绍东,外调,对他们是机会,不是惩罚。”
短短几句,陈绍东的肩线明显松了一寸。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甘。
一省书记和省长之间的分歧,本该在磨合中慢慢“打圆”
,可改革的时钟不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