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中浮现出巨大的齿轮组,每个齿槽都嵌着历代帝王的玉玺。当光柱扫过永宁宫时,我看见那尊最早的日晷正在融化,铜液汇聚成溪流向东,所经之处生出带着铜腥味的野蔷薇。
子夜时分,我在武库的铜镜里看见自己变成了青铜像。冰冷的镜面映出无数个重叠的身影:采药的山民、研妆的宫娥、铸剑的匠人、溺亡的嫔妃。当最后面那个身影——那个握着毛笔的史官——也化作铜锈时,我听见整座长安城发出满足的叹息。那些盘踞地脉的齿轮终于咬合到位,帝国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可辨:它既非青铜铸就,亦非血肉所成,而是由亿万人的执念凝结成的、永不停歇的精密机械。
地底传来锁链重新绷紧的声响时,我正用指甲在铜镜背面刻着什么。或许是想写下某个年号,又或许是想要描摹某个女子的眉目。但最终留在镜面上的,只有半枚模糊的齿轮印记——就像此刻悬在太极宫遗址上空的,那轮被铜绿侵蚀的新月。
时光之神花辞树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周汾漪:你觉得是九界门门主修庆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为你报仇。
周汾漪不语,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漪魄截虹”。
梧桐叶影在青砖地上碎成斑驳的金箔,周汾漪望着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七枚铜舌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像极了那年姑苏寒山寺外,他亲手钉入梧桐树干的七枚青铜钉。风掠过回廊时,那些铜钉仍在记忆深处震颤,发出与今夜同样的泠泠声响。
“桂魄香混着铁锈味。“花辞树斜倚着冰裂纹窗棂,素白广袖垂落如流云,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她将玩弄多时的玉骨折扇收拢,扇骨上“九界“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森然青芒,“门主今日在观星台擦拭他的陨铁杖,杖头悬着的琉璃灯映得他眉骨像淬了毒的霜刃。“
周汾漪的剑穗微微颤动。漪魄截虹在月光下流淌着靛青色剑芒,剑柄螭纹的逆鳞正抵着掌心。三年前那个雨夜,修庆的陨铁杖也是这样映着电光,将师尊临终前未说完的话碾碎在泥泞里。他记得雨珠顺着杖身滚落,在那人绣着金线云纹的靴底碎成血色的涟漪。
“西厢第三根廊柱。“花辞树忽然用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符,朱砂在月光下竟泛着诡艳的靛蓝色,“当年你师尊用陨星砂混着鹤顶红刻的避尘咒,如今该褪得差不多了。“她轻笑时颈间银鱼佩叮咚作响,那是去年秋猎时他亲手系上的,用的是从修庆箭囊里偷来的狼牙。
廊下的铜鹤香炉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周汾漪按住剑柄的指节泛白,三年前师尊陨落那日,镇魂铃也是这样在暮色里呜咽。他记得修庆的云纹靴踏碎满地血珠时,琉璃灯映得那人眼角泪痣红得妖异——就像此刻花辞树耳垂上摇晃的珊瑚坠,殷红欲滴。
“霜降那日我去过长生塔。“花辞树忽然将茶盏推过,盏底沉着半片染血的银杏叶,“塔顶的铜漏壶第三道刻痕里,嵌着半枚你师尊的牙齿。“她漫不经心地转着扇子,扇面绘制的并蒂莲在月光下裂成两半,“门主每逢月晦都要用陨铁杖敲打塔基,说是要震醒地底沉睡的......“
剑光乍起时,花辞树旋身避开,广袖扫落案头镇纸。青玉镇纸坠地碎裂的声响中,漪魄截虹的剑气在月光下划出靛青弧线,将她鬓边珊瑚坠削成两截。断坠坠地时发出清响,像极了那年他们在洛水畔埋酒坛时,玉簪坠入冰河的声响。
“你果然还是舍不得。“花辞树用扇尖挑起半片残坠,血珠顺着珊瑚纹理缓缓游走,“三年前你师尊咽气时攥着半块鱼形玉佩,后来我见过修庆腰间悬着的,正是另一半。“她忽然逼近,发间冷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只是那玉佩的纹路,分明是你母亲族徽。“
周汾漪的瞳孔骤然收缩。剑柄螭纹的逆鳞刺破掌心,血珠顺着剑脊滑落,在月光下凝成赤色琥珀。他想起今晨替师尊整理牌位时,供桌暗格里掉出的半枚鱼符。铜锈斑驳的符面上,母亲族徽正被血垢浸染成暗红。
花辞树轻笑出声,腕间银鱼佩突然迸裂。两枚碎玉嵌入廊柱,露出内里包裹的青铜残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