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种老旧的、带着金属疲劳的“咔哒”声,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楚牧之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陈年木香与淡淡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奶奶留下的味道,是时光的味道。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城市余晖,将那个沉重的旅行箱拖到墙角。
箱子打开,最上层是几件换洗衣物,而底下,静静躺着一个线条流畅的银灰色游戏头盔。
他凝视了头盔足有半分钟,那光滑的镜面上倒映出他疲惫却决绝的脸。
他曾戴着它,在另一个世界里呼风唤雨,被无数人尊为“光之执剑者”。
但那些荣光与厮杀,最终只换来无尽的虚空和一场几乎将他吞噬的背叛。
现在,够了。
他取出头盔,连同口袋里那枚始终带着体温的复制铜戒,一并塞进了卧室最角落的旧衣柜底层。
他甚至找来一把生锈的小锁,“啪”地一声,将柜门彻底锁死。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名为“牧神”的过去,连同所有的腥风血雨,彻底封印。
傍晚时分,饥饿感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现实。
春寒依旧料峭,他裹紧了外套,下楼去街角的小超市买米。
超市不大,货架拥挤,却透着一股老城区独有的人情味。
结账时,收银台后那个戴着老花镜的大婶笑着递过来一张手写的优惠券,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小伙子,新搬来的吧?拿着,下次凭铜丝可以享受‘照常亮’折扣。”
楚牧之接过,下意识地道了声谢,目光却被大婶的话吸引。
他一怔,这才发现收银台的边缘,挂着一大圈颜色暗沉的旧铜线。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排在后面的几位老人熟练地从圈上扯下一截,默契地在手腕上缠绕几圈,然后才把商品递过去。
大婶果然给他们打了折,嘴里还念叨着:“天黑得早,照常亮,照常亮。”
这句听起来像是祝福又像是口号的话,让楚牧之心里泛起一丝怪异。
他没有多问,提着米袋回了家。
当晚,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至。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
午夜时分,随着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整个居民楼“嗡”的一声,瞬间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电网老化,跳闸了。
老城区的通病。
楚牧之对此早有预料,他平静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一束冰冷的光柱刺破黑暗,就在他准备起身找蜡烛时,光束无意中扫过对面虚掩的房门。
对门住着独居的陈阿婆,患有帕金森症,双手总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此刻,她正拄着拐杖,在黑暗中惊慌地摸索着床头柜上的药瓶。
瓶子被她颤抖的手碰到,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老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定时服药对她而言是维持生命的基本线。
楚牧之的心一紧,正要上前帮忙,楼梯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很杂,不像是成年人。
紧接着,一豆、两豆、三豆……温暖而柔和的光晕,从楼梯的拐角处逐一亮起。
几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手里提着自制的灯笼,鱼贯而入。
那些灯笼简陋得可爱,灯罩是剪开的酸奶瓶,光源是掰亮的荧光棒,底部还用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手写字条:“始光照我·应急分站③”。
他们没有丝毫慌乱,像演练过千百遍的士兵。
一个稍大些的男孩立刻跑到陈阿婆身边,熟门熟路地帮她捡起药瓶,倒好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