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都捏着一炷香。
这些人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推土机前,在距离那冰冷的铲斗十几米远的地方,站成了一排。
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沉默的、却坚不可摧的墙。
司机老刘握着操纵杆的手,开始出汗了。
推庙,他干过。
赶人,他也干过。
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没有哭喊,没有咒骂,甚至没有愤怒的眼神。
只有一种平静,一种死寂的、让人心头发毛的平静。
那上百双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两个不速之客。
“老……老张,这……这怎么办?”老刘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另一个司机同样惊慌的声音:“妈的,这帮村民都疯了!我们……我们还推吗?”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推土机旁边。
车门打开,马学军从车上冲了下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堵黑压压的人墙时,他脸上的得意和疯狂,瞬间凝固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告诉你们,我这有政府的批文!妨碍公务,是犯法的!都给我滚开!”
没人理他。
人群分开一条小道,村长王富贵和王小虎,一老一少,并排走了出来。
“马经理。”王富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不闹事,也不妨碍你发财。我们就是来给老祖宗磕个头,上炷香。等我们拜完了,你要推,就从我们这些老骨头身上压过去吧。”
说着,他带头,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将手里的香插进了面前的泥土里,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身后,上百个村民,也跟着他,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咚。”
“咚。”
“咚。”
上百个额头叩击在土地上的声音,汇成了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是整个村庄的心跳。
一缕缕青烟,从那上百炷香上袅袅升起,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汇聚成一片朦胧的、带着悲壮气息的烟幕。
马学军彻底傻眼了。
他可以威胁,可以利诱,可以用推土机吓唬人。
但他没法对上百个跪在地上磕头的老百姓下手。
他要是敢下这个命令,明天就不是上论坛头条那么简单了,他会立刻成为全国闻名的罪人。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富贵和王小虎,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狠话。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黎明的天空。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两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停在了村口。
天,终于亮了。
人,也都来了。
王小虎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面如死灰的马学军,看着那两台不敢动弹的推土机,又抬头望向那座在晨曦中矗立的土地庙。
他仿佛能感觉到,爷爷那欣慰而沉稳的气息,正随着那缭绕的香火,笼罩着整个村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