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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冲天的火光,一会儿是李大头狰狞的脸,一会儿又是张建军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已是日上三竿。
家里没人,爹妈和村长一起,被叫去镇上的派出所了。
他下了炕,走到院子里,阳光刺眼,让他有些恍惚。
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没有在家待着,而是鬼使神差地,又一次走向了后山的土地庙。
庙前,还拉着白色的警戒线。
那扇焦黑的木门,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庙的脸上,也烙印在他的心里。
他绕到庙的后面,从那扇被他自己砸破的窗户,悄悄地翻了进去。
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走到土地爷的神像前,那泥塑的笑脸,在从破洞里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斑驳,也有些落寞。
“爷。”王小虎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孙子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回答。
只有风穿过破窗时,发出的“呜呜”声。
“他们想烧了你,我就先点了。我让他们百口莫辩,让他们吃牢饭。我没错,对不对?”
“我这是在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可我撒谎了,我对警察撒谎了,对全村人撒谎了。”
“我心里……有点慌。”
王小虎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这一刻,他才真正变回了一个孩子。
一个做了超出自己年龄和能力范围的大事之后,感到后怕和迷茫的孩子。
他不再是那个在警察面前对答如流的小“影帝”,也不是那个在村民面前光芒万丈的小“英雄”。
他只是王小虎。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带着几分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傻小子,对付豺狼,你非要跟它讲仁义道德吗?”
是爷爷!
王小虎猛地抬起头,惊喜地四处张望。
“爷?您在哪?”
“老头子我差点被你这把火给熏死,元气大伤,正在神像里打盹呢。”土地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你小子,胆子比天都大。你知道吗,你这一把火,不仅烧了庙门,还差点把老头子我跟这地脉的最后一点联系给烧断了。”
王小虎心里一紧,满是愧疚:“爷,我……”
“行了,别马后炮了。”土地爷打断了他,“错有错着。你这一把火,虽然鲁莽,却也把事情彻底推到了明面上。断了他们暗地里下黑手的念想。从棋局上来说,你这步棋,走得不算差。”
得到爷爷的“肯定”,王小虎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过……”土地爷话锋一转,“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李大头兄弟俩,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刀钝了,可以换。只要那个想拿刀的人还在,这事,就没完。”
“你是说……开发商吴广才?”
“那吴广才,也不过是前面推车的小卒子。”土地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沧桑,“你以为,这么大一块地,光凭他一个地方老板,就能轻易推动?他背后,没人撑腰?”
王小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都只到吴广才为止。
他从没想过,这背后,可能还牵扯着更深、更硬的后台。
“爷,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守是守不住的。”土地爷缓缓说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不敢动,不想动,甚至是忘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