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搏斗,王小虎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暑假作业,而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精神凌迟。
当他终于用一种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辅助线,歪歪扭扭地“证明”出那两条该死的线段相互平行时,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扔下笔,像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再次瘫倒在床上。
脑细胞阵亡的后遗症,是身体对能量的极度渴望。
酷暑未消,蝉鸣依旧,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一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烧干的脑回路——他想吃一根冰棍。
不是那种五毛钱的、只有糖精味儿的白冰,而是小卖部冰柜最底下,一块钱一根的、带奶油夹心的“大头雪糕”。
那冰凉甜糯的口感,此刻对他而言,不亚于唐僧肉对妖怪的诱惑。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开始在自己身上进行地毯式搜索。
裤子口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粒沙子和一张皱巴巴的弹珠画片,空空如也。
他又扑到床头那个存钱的铁皮饼干盒前,满怀希望地摇了摇。
里面传来一声孤单的、清脆的“哐当”声。
打开一看,一枚锃光亮的一毛钱硬币,正安静地躺在盒底,仿佛在嘲笑他的贫穷。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老妈估计还在麻将桌上酣战,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
就在这时,那个被“唯物主义铁拳”锤得自闭了的神仙爷爷,又一次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这一次,王小虎学乖了,没敢用那种浮夸的咏叹调。
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用一种极其诚恳、带着三分悔过和七分谄媚的语气,开始了新一轮的“精神连接”。
“爷,我亲爱的爷,您还在吗?”
“……”
“爷,我错了。我不该拿什么‘外有引力’来质疑您的神威,我那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掌管一方水土,那才是真正的‘大道’,科学算个球啊!”
“……”
“您看,我这不是已经深刻反省了嘛。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决定……我决定去给您买根冰棍,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给您降降火。”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沉痛:“可是……您可怜的孙儿身无分文,连这份孝心都无法表达。我这心里,苦啊!”
脑海里依旧一片死寂。
但王小虎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戏!
他再接再厉,开始最终的绝杀:“唉,想我王小虎一片赤诚,想表孝心而不能,真是枉为人孙!罢了罢了,心意既然送不到,我就只能去院子里那口井,打一瓢最凉的井水,对着土地庙的方向,代冰棍三拜,以慰我心了……”
“等等!”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终于在他脑中炸响,“你小子少给老夫来这套!想吃冰棍就直说,拐弯抹角,跟谁学的这套虚伪做派!”
话音未落,土地爷那半透明的身影已经在床边凝聚成形。
他依旧是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但眉宇间明显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郁闷。
“嘿嘿,”王小虎睁开眼,笑得一脸灿烂,“我就知道爷爷您最疼我了。一块钱,就一块钱,行不?”
土地爷的嘴角抽了抽。
他堂堂一个天道敕封的正神,居然要被凡间的“一块钱”给难住。
他总不能凭空变出钱来,那是违背天道法则的,干扰凡俗因果太深,会折损他的神力。
可直接拒绝,又显得自己好像真的被那小子所谓的“科学”给比下去了,连孙子想吃根冰棍都满足不了,这神仙当得也太窝囊了。
面子,一个神仙的面子,在此刻显得无比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