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帝王画像!从努尔哈赤的英武到溥仪的颓唐,一张张或威严、或昏聩、或稚嫩的面容,在缭绕的青烟中扭曲、模糊、变形,最终竟诡异地融合成同一张枯槁、麻木、写满末世悲凉的脸孔,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王朝的终结。
(龙谨言是龙家最忠诚的守护者与管家,其存在本身,便是龙家兴衰的活见证。)
“尝尝这个。”咳嗽稍歇,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的余音。他从袖中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方盒,打开盒盖,三块小巧玲珑的荷花酥滚落在轮椅扶手旁小几上的犀角盘里。
酥皮呈现出极其繁复的四十九瓣莲形,每一片轻薄如纸的花瓣上,竟都用细如发丝的糖霜,清晰地烙着《永乐大典》的残章断句!莲心处,缓缓渗出暗金色的、粘稠如琥珀的蜂蜜——那是母亲用顺治年间便封存于冰窖深处的御用蜂巢蜜,亲手调制的秘方,承载着早已远去的宫廷甜香与家的温存。
龙天拈起一块,指尖传来酥脆的触感。他轻轻咬下,酥皮碎裂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庭院中央莲花池平静的水面——水中的倒影,除了自己、轮椅上的父亲和跪侍的龙谨言,竟赫然还有第四个模糊的身影!他猛地转头,目光投向母亲生前常坐的廊下。
一张湘妃竹制的摇椅,正对着空寂的庭院,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椅子的扶手上,随意搭着一件尚未完成的缂丝龙袍。
璀璨的金线在暮色中流淌,一根细长的金针斜斜刺在龙睛的位置,针尾随着竹椅的晃动轻轻震颤,在名贵的布料上留下鬼斧神工般、却永远无法完成的残纹,如同一个戛然而止的帝王梦。
父亲顺着龙天的目光望去,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笑意,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娘啊……总念叨着,说这袍子……要留着,等你大婚时穿……”
最后一缕天光,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如同巨大的、湿冷的帷幕,淹没了九曲回廊的雕栏玉砌。就在光影交替的刹那,庭院四周那十八扇巨大的檀木屏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哗啦啦”一声,整齐划一地翻转过来!
正面,是清代宫廷画师徐扬笔下繁华鼎盛的《乾隆南巡图》,万民匍匐,盛世欢歌;背面,却是触目惊心的、用淋漓朱砂誊写的《南京条约》抄本,字字泣血,屈辱刺目!正反两面,天堂地狱,在瞬间完成了无声而残酷的转换。
几乎同时,龙谨言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那座布满铜绿的青铜编钟前。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开始敲击那些沉默的古钟。叮咚……叮咚……清越而带着金属寒意的钟声流淌出来,奏响的旋律,竟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霓裳羽衣曲》!
然而,他手中握着的鎏金音锤,其末端早已在甲午年的炮火与仓皇中摔成了两截,此刻断口处闪烁着冷硬的光,敲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破碎的回响,在空旷的庭院里弥漫开无尽的悲凉与悼亡。
父亲忽然掀开了膝上覆盖的明黄锦衾。
龙天的呼吸瞬间一窒,目光如电般射向父亲膝头——那里赫然摆放着一个黄花梨木的精致首饰盒!盒盖上镶嵌的螺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一股寒意猛地窜上龙天的脊背,他认出了这个盒子!它曾无数次出现在母亲的首饰台上……
就在龙天瞳孔骤然收缩的刹那,老王爷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自嘲。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开了首饰盒的搭扣,“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开启。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珠翠琳琅。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七十二枚色泽温润、大小一致的和田白玉扳指!每一枚扳指光滑的弧面上,都用极细的刀工,阴刻着龙家列祖列宗的庙号与谥号。冰冷的玉石在暮色中散发着森然的寒光,如同七十二位先祖沉默的注视。
“别慌,”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他随手拈起一枚扳指,对着廊下刚刚点燃的灯笼微光,“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