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混杂,积弊颇深。
一连数日,莲花坞内气氛肃杀。江鸿影秉公执法,毫不容情。那些仗着修为欺压同门,或是在外作恶者,一经查实,罪孽深重者当即依规处死;情节稍轻者,则被废去修为,逐出莲花坞,永不录用。
这次清查竟然还揪出了不少混入江家的别家细作,尤其是金家派来的探子最多。
短短十日内,莲花坞人数锐减了三四成,虽然显得冷清了许多,但残留的乌烟瘴气也为之一清,竟显出几分久违的朗朗气象。
十日后,江迟悄然现身,粗略检视了清理结果,对江鸿影的效率和手段倒是生出了一丝难得的满意。
他并未多言,依照承诺,将几套更为高深的修炼法门传入藏书阁,设下阵法考验,允诺通过者都可修习。
历经了惶恐不安的江家,终于在这铁腕整顿和新的希望之下,慢慢安定下来,开始步入正轨。
恰在此时,一身素缟、形容憔悴的江厌离,带着年幼啼哭的金凌,被金氏弟子送回了莲花坞,依照江迟的安排,直接被送到江晚吟禁足的院落。
姐弟重逢,却无半分喜悦和温情。失去金丹、修为尽废、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江晚吟,早已心态扭曲,整日在院中暴躁易怒,骂天骂地骂同门。
见到同样落魄归来的姐姐,他非但没有丝毫宽慰,反而将一腔怨毒尽数宣泄在她身上,斥骂她无用,非要喜欢金子轩,最后连丈夫都看不住,连累自己到如今这种境地。他也想骂魏无羡,可那人早已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他也只敢在心里骂。
江厌离本就悲痛欲绝,遭到亲弟弟的责难,更是每日以泪洗面,怀抱中的金凌,也因环境压抑和母亲的悲伤,时常啼哭不止。
小小的院落内,终日充斥着怨怼的咒骂、无助的哭泣和婴孩的啼嚎,令人窒息。
代宗主江鸿影得知院内情形,心下叹息,终究还是将这不堪的景象如实禀告了江迟。
江迟听完,眉头紧蹙,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本以为这姐弟二人至少还有些许手足之情,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经不起半点磨难,丑陋不堪。
这江晚吟,分明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大难临头,不思反省、不愿振作,头一个念头就是找人撒气,把自己那点怨毒和失败全都推给别人承担。
这般品性,何其卑劣!简直跟他母亲虞紫鸢遇事迁怒的模样分毫不差,甚至还要不堪!
他原本还想施以惩戒,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这般心性,不必外人动手,他自己就足以断送自己的前路。
“罢了。” 江迟拂袖,彻底失了耐心,“烂泥扶不上墙,本祖也没闲心看他们互相折磨。”
他当即下令:“将江晚吟移送到云梦附属地界的一处偏僻别院,交由那里的管事看顾,一应起居用度不得短缺,但也无需特殊优待,任其自生自灭吧。”
命令一下,江晚吟当即被带走,送离了莲花坞。
弟弟骤然被送走,院中顿时只剩下江厌离母子。突如其来的冷清和寂静,反而让江厌离从终日哭泣中怔怔地回过神来。
这些时日江晚吟的怒骂指责言犹在耳,那般刻薄怨毒,不分青红皂白,只图自己发泄痛快,不曾顾及过她半分感受。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只要自身不快,便能将最恶毒的语言化作鞭子,抽向最亲近的人。
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弟弟江晚吟,原来和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猛地想起从前,无论母亲如何责难,无论外界如何非议,总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视她为最重要、需要保护的师姐……那个人,是魏无羡。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那个曾真心实意待她好的人,早已被她、被她的家人、被她默许的冷漠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更是她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存在。
无尽的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江厌离抱紧怀中懵懂哭泣的儿子,泪水再次滑落,却已是截然不同的苦涩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