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一眼萧正德,眼神中充满了惶惑和后悔。牛渚真的破了!韦黯真的死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锐地响起: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运筹帷幄”,全部都是错的!他们视陈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用尽手段,编织罪名,一心要将他排挤出权力中心,调往他处。
他们以为搬走了这块绊脚石,前路便会一片坦途。可现在,当真正的敌人挥师南下,势如破竹之时,他们环顾四周,骇然发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挡其兵锋!那个被他们亲手推开的陈庆之,那个他们嗤笑的将领,如今竟成了这摇摇欲坠的都城,唯一的、最后的指望!
这是何等的讽刺!这是何等的愚蠢!
他们不是在排除异己,他们是在自断臂膀!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让他感到寒意的,是那个他们自以为能驾驭的“交易”。
他们以为引狼入室,可以借力打力,清除政敌,巩固权位。他们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夏主不过是他们借来的一把快刀。
可现在,这把刀已经锋利到了这等地步!
牛渚已破,韦黯已死,夏主的兵锋距离建康只有一步之遥。他们还有什么办法来约束这头日益壮大的猛虎呢?
信义?在滔天的利益和绝对的武力面前,那薄如蝉翼的“信义”二字,简直可笑至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八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朱异,堂堂朝廷重臣,如今却和这建康城,和这摇摇欲坠的王朝一样,成了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是切是剁,是煎是炒,全凭那握刀之人的心情。
他们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此刻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智计百出,不过是蝼蚁的挣扎。
完了。
一股巨大的绝望感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正在向下沉沦,沉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建康城高厚的城墙,在他眼中仿佛已经变得透明,他能看到城外那黑压压的、望不到边的敌军,能看到那如林的刀枪,闪着嗜血的寒光。
他现在还能指望什么?
指望陛下的天威?陛下早已被蒙蔽,被他们亲手蒙蔽。
指望城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守军?连韦黯的精锐都在牛渚一战覆没,他们又能支撑几时?
指望各地勤王之师?远水难救近火!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他们自己亲手堵死了。
现在,唯一那渺茫的、可悲的、寄托于敌人仁慈之上的希望,竟然只剩下:
“夏主……他会讲信义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和荒谬。
他们将身家性命,竟然要寄托在敌人那虚无缥缈的“信义”之上?
这比失败更令人难以忍受。这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
不,不能这么想!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思维开始疯狂地寻找支撑点,为自己这荒谬的指望寻找理由。
他猛地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情报,那些关于夏主高欢的传闻。
是了,听说他对待降将颇为优容?听说他曾经释放过俘虏的敌方大臣?听说他……好像……确实比较注重承诺?
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朱异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他死死抓住这个念头,拼命地放大它,美化它。
幸好,那夏主素来是个讲信义的。
是的,夏主高欢素来是个讲信义的啊!
他抬起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
“夏主高欢是讲信义的……他一定会遵守约定……我们还有办法……一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