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黎庶!”
他声音陡然拔高,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坚定:
“他们耕田、织布、纳粮、送子从军……他们凭什么信我们?就因为我们站在这里!我们退了,他们怎么办?乱军铁蹄之下,谁给他们第二条路!”
王僧辩喉头一动,似想说话,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以为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勇猛?谋略?忠诚?”
王神念摇头,声音沉厚:
“是抉择。是在看不清楚前路的时候,还敢选那条最像‘人’走的路。我当年选了一次,今日,你也要选一次。”
他忽然伸手,重重按在王僧辩肩上。
“你可以说我愚忠,可以说我不识时务。但你不能说,我选错了。”他目光如炬:
“因为这世间从没有容易的‘对’。真正的‘对’,就是要你咬牙扛着误解、孤独、危险……甚至死亡,还要走下去的那条路。”
他缓缓放下手,背过身去。
“今日我对你说的这些,不是要你学我。而是要你明白:人这一生,可以败,可以死,但不能输,尤其是不能输给自己曾经信过的东西。”
帐外风声呜咽,如万马低嘶。
王僧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他缓缓抱拳,躬身,行的仍是军礼。
没有一句话。
半晌,王僧辩抬起头,轻声道:
“孩儿明白了,如今既然人手不足,那……请父亲允儿带本部两百健儿,前去石滩布防,以防万一!”
王神念看着儿子已显坚毅的脸,心头百感交集。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儿子的肩膀,最终却只是紧紧握了一下儿子的臂铠:
“好,寻些好手,多带弓箭!要是高敖曹真搞什么门道,就及时退回来保存实力。高敖曹天下名将,加上我们人手不足,勿要和他硬碰硬!”
“是!父亲!”
王僧辩重重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
狂风怒吼,铅灰色的乌云仿佛要压到地面,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渐渐连成倾盆之势。
山路泥泞湿滑,陡峭的岩石在雨水冲刷下宛如恶兽的獠牙。
高敖曹带着一百名赤着精壮上身、只披简易皮甲的死士,嘴里咬着短刀,腰间捆着绳索钩爪,在瓢泼大雨和夜幕掩护下,艰难地在坍塌的乱石和湿滑的藤蔓间向上攀登。
每一次落脚都溅起泥水,随时可能滑入万丈深渊。
“将军小心!”
身后的高达猛地低吼一声。话音未落,一段被雨水泡软的崖壁猝然坍塌,大块泥石裹挟着雨水呼啸而下,直冲高敖曹头顶!
电光石火间,高达整个人如同被掷出的标枪,合身猛扑到高敖曹身侧,用肩膀狠狠将他撞向内侧石壁的凹缝!轰隆!泥土石块狠狠砸在高达背上和头颈!
“噗!”
高达一口鲜血喷出,混着雨水在身上迅速流淌。他身体剧震,软软向下滑倒。
“高达!!”
高敖曹目眦尽裂,猿臂伸展一把将滑落的高达死死拽住。
借着闪电的惨白光芒,高敖曹看到高达背上凹陷下去一块,一片血肉模糊,嘴角鲜血不断涌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高敖曹声音嘶哑,看着这个从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替他挡过多少明枪暗箭!是沙场上最值得托付后背的生死兄弟!
“撑住!等老子打下京口,找最好的大夫!”
高达艰难地咧了咧嘴,雨水和血水顺着嘴角淌下,他颤抖的手费力地摸索到腰间,摘下那块刻着“高”字、被鲜血染红的木牌,猛地塞进高敖曹手中,眼中满是急切和不甘的催促:
“将军……快……别管我……城……水门……杀……杀过去……替……替我多砍几个梁狗……”每一个字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