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不耐烦礼遇什么残兵败将!要降?可以!把兵刃扔了,跪出城来!爬出来!”
他陡地收住笑:
“否则,水里这‘肥鱼’,便是他们明日的样子!”
语落一刻,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残破垛口的声音,呜呜如低泣。
然后,第一个梁兵从坍塌的缺口处踉跄跌出,手高举过头,战盔丢了,发髻散乱,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血。他扑通一声跪进泥水里,嘶声大叫:
“降!我降!别放箭!”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片一片黑影,从缺口、从水门内侧、从堆积的障碍物后,颤抖着、爬行着、踉跄着走出来。他们丢下了长戟,抛掉了弯刀,跪满泥泞的河岸。
高敖曹睥睨而视,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亲兵快步上前,低声请示:“将军,那名被捞起来的……”
他这才似重新记起那名最初被拖上岸的“肥鱼”。
他侧首,目光落回那具被捞起来的人上。那人一动不动,脸半埋进污泥里,似乎早已气绝。
高敖曹大步走近,毫不客气地将那人踢得半翻过来。泥水溅开,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贵气的脸,双眼紧闭,唇色发青。
旁边有识货的老兵低呼:
“这甲……这纹饰……不像寻常校尉!”
高敖曹蹲下身,粗粝的手掌一把扯开那人颈项处的护甲布料,露出底下一段细皮嫩肉——和一道急促跳动的血脉。
“装死?”高敖曹嗤笑:
“泼醒他。”
一桶混着血丝的河水猛地泼下。那人剧烈地呛咳起来,眼皮颤抖,终于睁开,露出一双惊惧至极、却仍残余几分威仪的眼睛。
四目相对一瞬,高敖曹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说说罢,”他语气甚至带点懒洋洋的调侃,“是条多大的鱼?”
那俘虏喉咙里咯咯作响,挣扎着想开口,却先呕出几口污水。
他终于挤出声音:
“我……我乃……兰陵萧……”
高敖曹眼中的懒散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猎鹰锁定猎物时的锐利精光。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之人。
整个水门内外,陡然陷入一种莫名的寂静。连风都仿佛停滞,所有士卒,无论是高敖曹的亲兵还是刚刚跪地投降的梁兵,全都屏住了呼吸。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具华贵的甲胄、那张惨白却身份骇人的脸上。
高敖曹沉默了良久,随后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好!好!好!”
他连喝三声:
“把这个萧什么的带下去,咱们一鼓作气接着追!!”
众人轰然称是,与之相应的,是残余梁军恐慌到极致、彻底崩溃的哭喊!
高敖曹和他身边的亲兵也不顾后面援军,继续冲了上去。高敖曹视线越过残垣断壁和弥漫的烟尘,捕捉到一个无比仓皇的身影,正由几个同样丧胆的梁兵簇拥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城墙内一条狭窄的、被碎石和断木半掩着的甬道口!
那身影背对着战场,一身梁军中层军官制式的精良铁甲此刻沾满泥浆血污,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
但高敖曹眼力素来不差,几乎在刹那便锁定了那副熟悉的腰刀刀鞘样式和此人转身刹那露出的半张年轻却惊惶扭曲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