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陈庆之声音低沉下去:
“此去采石,前有狂澜,后无援兵。唯有孤城绝境!唯有死守!守到一兵一卒!守到最后一息!”他猛地停顿,一字一顿:
“我陈子云今日立誓:
纵使我粉身碎骨于此江流,亦要用这血肉化作礁石,崩碎北虏爪牙先锋军几颗利齿!让他们在南下过采石矶前,先尝尝我江南男儿的血性与锋锐!”
“死守采石!粉身碎骨!”
“死守采石!死而无憾!”
安排下达,各人去紧急准备召集旧部、筹措物资。
待众人基本散了,陈庆之却单独叫住了一个人。
“兴国,随我来。”
陈庆之声音平静。
两人来到府内书房,陈庆之亲自掩上门扉,隔绝了外界嘈杂。房中只余两人,一灯如豆。
陈霸先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将军?”陈霸先带着一丝恭敬的疑惑。
陈庆之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兴国,今观朝堂局势,你觉得如何?”
陈霸先眉头紧蹙,思索片刻,直言不讳:
“陛下受惑于朱异佞言,临贺王萧正德非可托大事之人。朝堂上下,明眼人都应当明白。
今日江北的危局,萧正德恐难挽狂澜了。”
他语气沉痛:
“如今失了广陵,断了邗沟,若再由萧正德那种莽夫率军迎战。”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只怕是正中夏主下怀,建康……前景黯淡了。”
“黯淡?”
陈庆之声音陡然变冷:
“何止黯淡!已是风雨飘摇,危在旦夕!
萧正德此去江北,非但不会是御敌卫国之干城!他便是那架在即将倾塌大厦最脆弱处的一根朽木!
朱异之流,只顾谄谀奉承!朝中衮衮诸公,多是醉生梦死!此国难非外敌之强,实乃内蠹之深!大厦自根底而朽罢了!”
“我和将军一同去采石矶!”
“不!你不能去!”
陈庆之语气急转直下:
“你!陈霸先!绝不可随我同去采石!”
“将军!”
陈霸先猛地抬头:
“我们一同回江南的时候,在路上分说的明白,大丈夫立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况且今日社稷将倾,末将又何惧一死!”
陈庆之撇了撇嘴:
“好个问心无愧!那你告诉我,若是今日江南好臣皆战死,江南千万百姓当如何?这破碎山河当如何?”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
“你陈兴国当真以为,捐躯赴国难就是大丈夫了么?错了!活着比死更难!活着扛起这残破江山,才是真丈夫!就为这个,你也不能去!”
陈霸先嘴唇颤抖:“将军……”
陈庆之上前一步:
“你是我大梁为数不多,真正兼具雄略、坚韧、有实才且未失本心的苗裔!”
他的语气转而充满一种沉重的期许:
“你看看这江南之地,还有何处能避开这中枢的腐朽漩涡?唯有岭南!
你身为西江督护、高要太守,手握实权又出身岭南,况且本也就起身于岭南之地,这是天赐的退路!
岭南虽称瘴疠之地,但那里山岭纵横可作天然屏障,稻米一年三熟足以养兵,百越民风彪悍皆是精锐苗子!受建康的影响也比较小!正是一片潜龙在渊、可以积蓄力量的好地方!”
陈霸先心中一动,岭南?积蓄力量?
陈庆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速极快:
“昔日长安被攻陷,夏主为何不能一战而定江北局势,便是因为有寇洛、赵贵等人知机撤回西凉,人力终有尽时,夏主他虽说雄才伟略,但也不过是一人而已,自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