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异之辈,欺上瞒下,贪墨军资,闭塞圣听,方致武备如此废弛,军心如此涣散!误国至此,罪该万死!”
“殿下息怒!”
陈庆之虽知此处是太子私邸,仍下意识地迅速环顾四周,声音压低,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纲:
“臣今日冒雨前来,正是深知此事关乎国本,非比寻常。故而斗胆,恳请殿下出手相助!”
萧纲迎着他目光,嘴角却缓缓扯出一抹笑:
“子云,你且看看……你看看我这府邸,这书房,可还有半分一国储君应有的气象?
自上次直言进谏触怒父皇之后,我已半年未曾被召入宫面圣了。父皇潜心佛法,朝中一切大事小情,尽由朱异一手把持。奏疏若无他画诺,甚至送不到御前。我这个太子……”
他摇了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后半句极其颓然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罢了,不说也罢。”
窗外,雨势骤然转急,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屋檐瓦片之上。
就在这片震耳雨声之中,陈庆之猛地站起身。他撩起衣袍,单膝重重跪地,昂首直视着萧纲:
“殿下!正因如此,正因奸佞当道、君父被蒙,正因国势危如累卵,臣才甘冒大不韪,今夜特来恳求殿下!”
他情绪激荡,声音不由得提高:
“殿下可知,江北高欢,实乃不世出的豪杰!其雄才大略,又极善军事,比之当年的拓跋佛狸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请问殿下,昔日元嘉年间是何等国力昌隆,文武鼎盛?然则一旦轻敌,仓促北伐,最终结果如何?致使国势大挫,遗恨千古!”
他深吸一口气:
“再看今日之我朝,上下安于浮华假象,文恬武嬉,醉生梦死,犹自沉浸在太平幻梦之中!长江天险并不是万全之障;佛祖慈悲亦不能退百万雄兵!
若此刻再无清醒之人站出来振臂一呼,厉兵秣马,整饬武备,则江南锦绣山河之危,就在眼前啊!”
萧纲怔怔地看着对方,良久,他声音微微发颤:
“子云……你若有良策,可解此危局,便请直言吧。我洗耳恭听。”
“臣确有一策,或可一试。”陈庆之的声音果断:
“臣请屯田司州!”
“屯田?”萧纲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正是!”陈庆之目光如炬:
“司州久经战火,地广人稀,又毗邻江北,位置至关重要。若能在彼处大兴屯田,其一,可就地筹措军粮,缓解建康粮草转运之耗,数年之内,必能使军粮自给自足,不再受制于人!
其二,屯田需有军士护卫,我可借此名义,正大光明地集结、操练新军,恢复战力。其三,亦是至关紧要的一点,驻扎司州,便可像一把抵在北虏咽喉的匕首,就近监视其一举一动!江北但有风吹草动,我军顷刻可知,再无今日这般耳目闭塞、任人窥伺之危!”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抱拳:
“殿下!若得殿下鼎力支持,授臣全权,臣愿在此立下军令状!以项上人头担保,两年!只需两年!臣必在司州为殿下,为大梁,再练就一支能战、敢战、可决胜千里的精锐之师!若不能成,臣提头来见!”
萧纲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陈庆之的话为他勾勒出了一幅极其诱人的图景:强军、足粮、边防巩固。
但那光彩只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他颓然地向后靠了靠,摇了摇头:
“你说的确实是谋国之策,然则……朱异!朱异岂会同意?
自你北去之后,他便视兵权如禁脔,绝不会允许你手握强兵,驻守要地。此议到了中枢,必被他斥为劳民伤财、别有所图,届时恐怕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奏疏便会被他驳回,扔进废纸堆了。”
“正因朱异必然阻挠,才更需要殿下暗中运筹,巧妙斡旋!”陈庆之身体前倾,凑近一步: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