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停在了高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要强装威严的语调开口:
“高王克复长安,扬我国威,此乃不世之功,社稷之幸。朕心甚慰。世子代父留守后方,亦多有辛劳。这第一杯酒,朕敬高王,亦敬世子!”
这番话,若是平常帝王赐予功臣,当是无比荣宠。
但在今日这微妙诡异的氛围下,却显得格外刺耳。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高澄身上。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帝的试探,也是他维持最后一丝体面的努力。他等着高澄躬身谢恩,他需要在宗室百官面前证明,他依旧是君,对方依旧是臣!
然而,高澄缓缓抬起了眼皮。他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起身离席,更未下拜行礼。他只是随意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玉杯,嘴角噙着一丝几近蔑视的浅笑。
他用足以让整个大殿都清晰听见、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说道:
“陛下心意拳拳,我父王远在长安,自当感怀。至于我高澄,”
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我父子挽狂澜于既倒,驱胡尘而护国家,戎马半生,功存社稷!如此功业,如此忠勋……”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低眉垂首、噤若寒蝉的衮衮诸公,最终死死锁住御座上表情已然僵硬的帝王,几乎一字一顿:
“今日此爵御酒,陛下合当先饮!由我高澄,谨代天下黎庶,劝陛下饮!”
话音未落,满殿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劝陛下酒?!”
这四个字,让殿内众人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皇帝赐酒,本来是天大的恩典,寻常臣子唯有跪接、谢恩、一饮而尽的份,谁敢、谁能、又哪里想过……竟有人不仅不喝,他还要反过来劝皇帝酒?
这已不是无视皇权,而是将帝王尊严踏在脚下肆意蹂躏!
古往今来,煌煌史册,有这样狂逆悖礼的臣子!有这样飞扬跋扈的臣子么!
元弼、李庶等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愤怒得几乎要炸裂,却又因恐惧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整个大殿,只有灯火跳跃的声音和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
元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继而涌上被巨大屈辱点燃的、病态的赤红!
那一声“劝酒”,狠狠捅碎了他苦苦维持的最后一点帝王尊严!什么隐忍,什么山真人的卦象,什么王侯贵胄的尊严,在这一刻,在这赤裸裸的、当着满朝文武公然的侮辱前,彻底崩塌!
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愤怒在元朗胸中激烈冲撞、燃烧,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霍然站起,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高冠随之剧烈晃动,宽大的袍袖因身体的颤抖而剧烈摆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指着高澄:
“你!你……此何言耶?!我大魏立国百有余载,上承天命,下抚黎民,亦是深谙华夏礼仪德化!
卿……卿今日于这大殿之上,百官众目睽睽之下,出此狂悖逆天之语,可……可还合乎半分人臣礼数?!天理何在!祖宗法度何在?!”
高澄脸上的那点浅笑彻底消失,他眼中寒光骤盛,刺骨的杀意毫不掩饰地喷薄而出:
“聒噪个甚么!”
说着,他也猛地站起身,一步踏前,逼近御阶,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轻蔑的弧度:
“在我面前摆弄什么礼数?尔鲜卑元魏的所谓礼数,哪一样不是我汉家所授?!
昔年国史初成,元氏先祖披发左衽,茹毛饮血之时,怎地不来讲讲这狗屁礼数?!”
说到这里,高澄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竟忍不住嗤笑起来:
“呵……说起这礼数来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说来惭愧,我以前闲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