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军,中军大营。
细雨如丝,将连绵数里的军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高欢站在中军帐外,手中捏着刚刚送到的江南军报,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上,雨大了。”苏绰手持油伞快步走来,细密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声响。
高欢恍若未闻,目光仍停留在军报上那几行潦草的字迹:
“萧渊明轻敌冒进,三千前锋尽没。羊鸦仁力战而死,江南军已退守襄阳……”
“王上?”苏绰又唤了一声。
“令绰啊,”高欢终于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你看到这江南来的军报,可有什么想法?”
苏绰微叹一声:
“咱们本想两路并进,没想到那萧渊明这般窝囊,只小败一场便在襄阳顿足不前,江南若是这等人物领军,只怕……”
“只怕是放屁添风了!”
高欢大笑,他转身掀开帐帘,示意苏绰跟进来:“进来说。”
高欢将军报随手丢在案几上:
“萧渊明不济事啊!”虽这般说,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沮丧:
“不过他这一败,倒省了我不少心思。我本就没指望江南那群绣花枕头能成什么事。”
苏绰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帐外又传来脚步声。
陈霸先在亲兵引领下大步走入。
“兴国来了。”高欢招手示意他近前,“正好与你论论这江南战事。”
陈霸先抱拳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案上军报,面色顿时一变:
“贞阳侯败了?”
“不仅败了,还败得极是难看。”
高欢轻叹一声:
“三千轻骑,一个时辰内全军覆没。羊鸦仁这样的老将,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陈霸先喉头滚动,羊鸦仁与他有旧,当年在建康时曾指点过他兵法。如今听闻老将军战死沙场,心中不免一阵刺痛。
高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将黑子重重按在沙盘上:“兴国可是为羊将军惋惜?”
“末将,”陈霸先声音微哑,“羊将军乃江南宿将,用兵持重。此番战败,恐非将军之过。”
“说得好!“高欢突然提高声音:
“正因如此,孤才说江南风流人物多出寒门!俞药、陈庆之、羊鸦仁……哪个不是起于微末?反倒是那些膏粱子弟,除了吟诗作赋、涂脂抹粉,还会什么?”
他大步走向沙盘,手指划过代表汉水支流的那道凹槽:
“萧渊明,皇亲贵胄,自幼锦衣玉食,何曾真正懂得兵凶战危?羊鸦仁从军卒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爬到将军之位。这样的老将,却被个纨绔子弟连累致死,岂不可惜?”
帐外雨声渐急,打在牛皮帐顶发出沉闷的声响。陈霸先望着沙盘上那道凹槽,仿佛看见羊鸦仁白发染血,仍紧握梁字大旗的悲壮身影。
“王上……”他声音低沉,“末将请命率一队轻骑南下,接应江南残部。”
高欢目光如电,直视陈霸先双眼:
“兴国是觉得,没有江南军策应,我高欢就打不下长安?”
陈霸先心头一震,急忙单膝跪地:“末将不敢!”
“起来。”高欢伸手虚扶,语气缓和下来:
“孤知你与羊将军有旧,此乃人之常情。但战争不是儿戏,更不是逞个人义气的时候。”
他转身走向帐门,掀开帘子望向雨中朦胧的远山:
“江南军顿足不前又如何?孤自起兵以来,何曾倚仗过他人?”
雨幕中,数万大军井然有序地驻扎着。炊烟在雨中笔直上升,巡逻士兵的铠甲在昏暗天色下泛着冷光。更远处,具装铁骑正在操练,马蹄声穿透雨幕,声如闷雷。
“我北地儿郎,可还入得兴国法眼”高欢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