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陈平安正蹲在院里翻晒还阳草,左掌的嫩芽已经长到半尺长,翠色欲滴,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李守一抱着摞卷宗从外面跑进来,纸页哗啦啦作响,额头上还沾着草屑,一看就是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平安师兄!张医生的论文登报了!”
泛黄的报纸被风刮得直晃,头条标题格外刺眼:《论煞气与尸毒的关联性研究》,作者署名 “张启明”,旁边配了张还阳草的插图,画得歪歪扭扭,却神韵十足。陈平安凑近一看,副标题更惊人:“从风水角度解析微生物致病原理”,字里行间透着股拧巴的认真,像在硬生生把道术术语往西医理论里套。
“这老小子胆儿真肥。” 江雪凝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药香混着报纸的油墨味飘过来,“西医的学报哪能容他胡写?你看这批注,‘封建迷信’四个红叉画得比标题还大。” 她用指尖点了点报纸角落,那里有行小字:“作者回应:煞气即未被观测的微生物聚合体”。
李守一的罗盘带突然缠上报纸,天池水银顺着文字流淌,在 “微生物” 三个字上凝成个小旋涡:“他把煞气说成微生物了!” 小道士急得直转圈,“周师叔的手札里写煞气是地脉阴性能量,这俩根本不是一回事!难怪学界骂他,这不是自找的吗?”
陈平安的还阳草突然往报纸上凑,嫩芽扫过 “还阳草解尸毒” 的段落,叶片上的露珠竟泛起红光。他想起张启明临走前的话,说要用西医赎家族罪,原来这论文就是他的法子 —— 用西医的壳子,装道术的里子,把阴煞教的邪术原理,换成能被世人接受的说法。
“你看这段。” 江雪凝指着报纸中间的插图,画着养尸池的剖面图,池底标注着 “厌氧环境”,水面标着 “煞气浓度 98%”,“他把养尸地的地脉纹路,说成是‘微生物滋生的地理条件’,把还阳草的作用写成‘天然抑菌剂’,绕了个大弯子,其实说的还是老道理。”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马蹄声。个穿青衫的道士翻身下马,怀里抱着个锦盒,见了陈平安就作揖:“道门学报的主编让我送这个,说是张医生托他们转交的。” 锦盒打开的瞬间,股熟悉的艾草香飘出来,里面是本装订好的手稿,封皮写着《煞气辨伪》。
手稿的第一页就夹着张字条,是张启明的笔迹:“西洋炼尸术的水银尸,其毒在汞不在煞,需用还阳草榨汁混西洋薄荷,可解水银锁魂之效 —— 此即中西医结合之法,望平安兄验证。” 字条背面画着个简易的符,一半是莲花纹,一半是十字形,歪歪扭扭却透着巧思。
“他在试新法子!” 李守一的罗盘带往手稿上一放,天池水银突然变清,“这符是用西医的解剖图改的!你看这十字对应心脉,莲花纹对应丹田,正好把纯阴血和阳气聚在一处!” 他突然拍大腿,“难怪报纸上写微生物,他是想让不懂道术的西医也能用还阳草!”
陈平安的左掌突然发痒,还阳草的嫩芽指向院外的山道。阴阳眼刚开的阿青突然指着山口:“那里有东西在哭,浑身亮晶晶的。” 小姑娘的话刚说完,就见个樵夫跌跌撞撞跑进来,裤腿上沾着银色的黏液,皮肤泛着青灰,正是水银尸的特征。
“是黑蛟岛飘来的煞气!” 江雪凝的莲花符往樵夫眉心按,青光闪过的瞬间,樵夫身上冒出白烟,“他被水银尸的煞气侵体了,普通符咒没用!”
陈平安突然想起张启明的字条,抓起晒好的还阳草往石臼里捣,又让李守一找来厨房的薄荷精油,按字条说的比例混合。汁液刚抹到樵夫皮肤上,青灰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银色黏液变成黑水,在地上凝成个小小的骷髅头,然后彻底蒸发。
“成了!” 李守一的罗盘带在樵夫头顶转了圈,天池水银恢复正常,“张医生的法子管用!还阳草的精元破煞,薄荷精油化水银,这俩加一起,比单用道术符咒快十倍!”
院外突然传来喝彩声,刚才送手稿的青衫道士不知何时搬来了主编,个戴眼镜的老学究正蹲在地上看骷髅头蒸发的痕迹,手里的放大镜都快贴到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