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雨丝如愁绪般缠绵不绝,连下了半月未歇。青石镇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中,镇口那棵百年老樟树的枝叶上挂满水珠,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街边药铺飘出的草药香,在空气里酿成一股清苦又黏腻的气息。
百草堂的朱漆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偶尔被穿堂风拂动,发出清脆却略显沉闷的声响。堂内,药香比往日浓郁了数倍,却压不住弥漫在患者间的焦灼。掌柜王宁正坐在靠窗的案前诊脉,他身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和衣襟沾着淡淡的药渍,那是常年炮制药材留下的印记。他生得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唇边总是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唯有此刻,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沉静地落在眼前的患者身上。
“王掌柜,您快看看我家娃,这都三天没好好吃饭了,还一个劲地恶心吐酸水。”一位农妇抱着面色蜡黄的孩童,声音里满是急切。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皱成一团,时不时干呕几声,眼神无精打采。
王宁指尖搭在孩童纤细的手腕上,指腹布满老茧——那是常年翻晒药材、切制药片磨出的厚茧,纹路里还嵌着洗不净的药粉。他闭目凝神片刻,又抬手翻看孩童的眼睑,再俯身闻了闻孩子的口气,沉声道:“脉象弦细,舌苔薄白,是脾胃气滞、肝气郁结之症。”
话音刚落,旁边几位候诊的村民纷纷附和。“王掌柜,我也是这样,胸口闷得慌,吃啥都没胃口。”“我还老打嗝,反酸水,夜里都睡不安稳。”一时间,堂内抱怨声此起彼伏。
王宁心中了然,梅雨季节湿气重,易困脾滞气,再加上连日阴雨让人心情郁结,便催生了这波怪症。他起身走到药柜前,那药柜是上好的红木打造,数十个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字迹遒劲有力。他拉开标有“代代花”的抽屉,伸手一摸,眉头皱得更紧了——里面的代代花花瓣受潮发黏,颜色也从洁白变成了暗黄,鼻尖凑近,那特有的清香气淡了许多,夹杂着一丝霉味。
“这梅雨太恼人,库房里的代代花受潮了,药效折损大半,怕是难当此任。”王宁喃喃自语。他身后的妹妹王雪闻言,凑了过来。小姑娘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朵晒干的陈皮花囊,身上穿着淡绿色短衫,腰间系着绣着药草图案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本摊开的《本草图经》。她机灵的眼睛转了转,指尖捻起一撮受潮的代代花:“哥,这花边缘都发卷了,确实不行。咱们跟钱多多订的新货,怎么还没到?”
王宁摇头叹气:“前几日托人捎信,说江南水路因暴雨受阻,药材船还困在半道。”他妻子张娜端着一壶热茶从后堂走出,她身着素色布裙,发髻上插着一支木质簪子,簪头刻着小小的甘草花纹。她温婉的脸上带着担忧,给候诊的村民倒着茶:“大家别急,先喝口热茶暖暖脾胃,王宁会想办法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孙玉国带着手下刘二走了进来。孙玉国是对面福安堂的掌柜,穿着一身油亮的绸缎长衫,腰间挂着玉佩,脸上堆着精明的笑,眼神却透着几分阴鸷。刘二跟在后面,敞着衣襟,袖口沾着泥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王掌柜,这么多乡亲等着看病呢?”孙玉国声音洪亮,故意提高了声调,“我听说你这儿代代花受潮没用了,真是可惜。乡亲们可等不起啊!”
刘二立刻附和:“就是!我家掌柜早就料到梅雨季会有这病症,特意备足了上好的代代花,药效足得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的“代代花”颜色洁白,看似不错,却少了正宗代代花特有的清润香气。
王宁目光一凝,伸手想去捻一点查看,孙玉国却急忙收回手,笑道:“王掌柜是行家,不过这药材金贵,可不能随便给人摸。我这代代花,一两要价半两银子,虽贵了点,但能治病啊!”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面露难色,有人却动了心。一位年迈的老者咳了两声:“只要能治病,贵点就贵点吧,总比遭罪强。”
“孙掌柜,你这代代花怕是不对吧?”王雪上前一步,机灵的眼睛盯着油纸包,“正宗代代花花瓣厚实,边缘带着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