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花解夏瘟
清光绪二十七年的夏天,南方的雨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着半个月没歇脚。清溪镇外的河水涨得漫过了堤岸,镇里的土路踩上去能陷到脚踝,空气中满是潮湿的霉味。惠民药铺的木门从早到晚都敞着,药香混着熬药的热气飘到街对面,却压不住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最后一点金银花,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领口沾着圈淡淡的药渍——那是今早给病人喂药时溅上的。作为百草堂的第七代传人,他掌勺惠民药铺已有十年,从未见过这般棘手的瘟疫。入夏先是连阴雨,后又突然暴晴,日头毒得能晒裂石板,镇上的人接二连三倒下,症状竟都一样:口干得像吞了火炭,咽喉肿得咽不下粥,有的下肢还肿得发亮,一按一个坑。
“掌柜的,连翘也见底了。”药柜后的王雪探出头,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发梢别着朵晒干的薄荷,手里捧着个空了的陶罐。她是王宁的妹妹,三年前从乡下投奔来,如今已能熟练地分拣药材,只是眼下看着空陶罐,眼圈有点发红,“方才李阿婆来抓药,说她孙子肿得连鞋都穿不上了,哭着要喝水,可喝多少都不管用……”
王宁还没应声,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张娜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走出来。她绾着发髻,鬓边插着支银簪,围裙上沾了不少褐色的药汁,额角沁着细汗:“又熬好了两锅,先给最严重的那几家送去。”她把砂锅放在柜台上,瞥见王宁手里的金银花,声音低了些,“实在不行,要不要……去济世堂问问?”
这话刚出口,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堵在了门口,为首的那人三角眼,嘴角叼着根烟卷,正是孙玉国的手下刘二。他斜靠在门框上,打量着药铺里挤满的病人,语气带着挑衅:“王掌柜,我家孙掌柜说了,你要是肯把西街的生意让出来,他愿意匀你五十斤金银花、三十斤连翘。不然啊,这清溪镇的药材,你一粒也别想拿到。”
王宁放下手里的药材,走到刘二面前,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青石:“孙玉国这是趁火打劫。药材是用来救命的,不是他用来抢地盘的筹码。你回去告诉他,我王宁就是把药铺拆了,也绝不会做这种亏心事。”
刘二“嗤”了一声,吐掉烟卷用脚碾灭:“王掌柜,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瘟疫要是再拖几天,镇上的人还能活几个?到时候你惠民药铺,可就成了‘害民药铺’了!”说罢,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留下满屋子病人的窃窃私语,有人开始小声啜泣,有人则焦虑地盯着空了的药柜。
王宁转过身,看着满屋子期盼的眼神,深吸了口气:“大家放心,我王宁就算走遍千山万水,也一定能找到解药。”他走到里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植物名实图考》,指尖在书页上摩挲着,目光落在“番茄”那一页——上面写着“酸甘,微寒,主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只是这番茄原产于西洋,镇上人种来多是当果腹的菜,从未有人用过它的花入药,眼下实在没了办法,或许这不起眼的小花,能成救命的希望?
“婉儿呢?”王宁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张娜。
“一早天没亮就出去了,说要去镇外的山里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张娜擦了擦汗,“临走前还说,要是找不到,就去邻镇的菜园看看,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王宁点点头,把《植物名实图考》揣进怀里,拿起墙角的药筐:“我也出去看看,你和雪儿照看好药铺,要是婉儿回来了,让她立刻去找我。”说罢,他掀开帘子走进烈日里,阳光刺眼得让他眯起了眼,远处的菜园里,一片金黄的番茄花在风中摇曳,像星星点点的火苗,在这绝望的瘟疫里,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婉儿的青布裙角沾着泥点,裤脚被山间的荆棘勾出了细毛边。她背着的采药篓里,只躺着几株蔫蔫的薄荷和蒲公英,这已是她在镇外山林里奔波的第三个时辰。日头爬得越来越高,晒得她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落在脖颈的药囊上——那是王宁亲手给她缝的,里面装着驱蚊的艾草和提神的佩兰,此刻却压得她肩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