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国今早让刘二狗在镇口贴了告示,说要请县里的大夫来评理。\"
王宁接过粗瓷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个跟着师父跑山的学徒,亲眼见赵老五被抬进药铺,脸紫得像熟透的桑葚,嘴里冒着白沫——正是过量饮用竹叶椒根泡的药酒所致。师父当时用了三剂甘草绿豆汤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自那以后,青岩镇人看竹叶椒的眼神,总带着点怯生生的敬畏。
\"哥!\"王雪掀帘子进来,双丫髻歪在一边,发绳松了半截,\"郑钦文在镇口闹呢!说他的腿又肿起来了,是你给治坏的!\"她手里的竹篮晃了晃,里面的竹叶椒叶撒出来几片,边缘还沾着晨露。
王宁放下药书,快步走到门口。郑钦文正坐在回春堂的台阶上,裤管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果然红肿着,上面还留着些深色的瘀斑。他看见王宁,突然往地上一躺:\"大家快来评评理!王宁用那毒椒给我治腿,现在走路都打晃,这是要废了我啊!\"
围观众人里有人窃窃私语:\"我就说野花椒不能随便用...\"
\"前几年我爹用它泡了回酒,拉了三天肚子...\"
孙玉国站在门内,手里把玩着串蜜蜡珠子,嘴角噙着笑:\"王掌柜,不是我说你,行医得讲良心。郑老弟这腿要是落下病根,你百草堂担待得起?\"
王宁蹲下身,刚要细看郑钦文的腿,对方却猛地把腿往回缩:\"别碰!你那手沾过毒椒,碰了更严重!\"
\"你最近是不是喝了米酒?\"王宁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人群静了静。\"竹叶椒根性温,遇酒则烈,你本就湿热体质,这一激,瘀血能不泛上来?\"
郑钦文眼神闪了闪,梗着脖子:\"我...我就喝了一小口!\"
张娜挤到王宁身边,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郑大哥上次来抓药时落下的方子,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忌烟酒辛辣'。\"她展开方子,墨迹里还能看出些水渍,\"那天我特意嘱咐,椒根活血虽好,但得配当归中和燥性,你要是按方抓药,怎么会肿成这样?\"
人群里起了点骚动,有人开始嘀咕\"怕不是自己没忌口\"。孙玉国脸色沉了沉,给刘二狗使了个眼色。刘二狗立刻跳出来:\"谁知道这方子是不是后补的?郑大哥都说了,是王宁故意用猛药害他!\"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二十年前,赵老五也是这么说的。\"
众人回头,只见林婉儿拄着根枣木拐杖站在那里。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头发在脑后挽成个髻,用根铜簪子别着,簪子上还缠着几丝干枯的药草。她的眼睛不太好,看人时总微微眯着,却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林婆婆?\"王宁又惊又喜,\"您怎么来了?\"
林婉儿没理他,径直走到郑钦文面前,拐杖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腿:\"这里疼?还是这里?\"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上全是老茧,那是常年采药留下的印记。
郑钦文被问得一愣,胡乱指了指膝盖:\"都...都疼!\"
\"放屁。\"林婉儿突然骂了句粗话,拐杖往地上一顿,\"竹叶椒根伤的是气血,疼也该是顺着筋脉走,哪会像你这样一块一块地肿?怕是昨晚被孙掌柜的伙计打了吧?\"
这话像炸雷一样在人群里响开。郑钦文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孙玉国的脸色铁青,攥着蜜蜡珠子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林婉儿却没看他们,转头对王宁说:\"你师父当年总说,药是好药,就怕遇上歪心思。去把你窖藏的陈年椒根酒取来,让大家伙儿闻闻——正经泡了甘草的,和没泡的,味能一样吗?\"
王宁心里一动,转身往药铺后院跑。晨光透过药铺的窗棂,照在那些晾晒的竹叶椒上,红得像一团团跳动的火。他忽然明白,有些旧暗的阴云,是时候该让阳光晒一晒了。
日头爬到晒药架顶时,百草堂的门槛差点被踏破。王宁按着林婉儿的嘱咐,将两坛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