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来,蒸软了给李婶含着。”
王雪跑去灶房,揭开蒸笼时,一股甜香涌出来——那是张娜下午蒸的枣肉,专为脾胃弱的人准备的。她捏起一块,枣肉软得像棉絮,指尖一按就陷下去个小窝,带着温热的水汽。
李婶含着枣肉,果然不哼哼了,眼神也亮了些:“王掌柜,我对不起你……孙掌柜说,你那枣子治不了根,只有他的药能去根……”
王宁坐在炕边的小凳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怪您。是我没说清楚,这枣子虽平和,却不是包治百病的,得看怎么用。”他抬头看见王雪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块没送出去的枣肉,便朝她招招手,“过来看看,这枣核煮出来的汤是什么颜色。”
王雪走过去,砂锅里的汤已经变成了浅褐色,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张娜舀了一勺,倒进粗瓷碗里,碗底沉着些碎枣核。“你看这汤,”她指着碗里的颜色,“新枣核煮出来是红的,性偏热;陈三年的是褐的,性平,最能护脾胃。”
王雪忽然想起早上自己还说枣子“平凡无用”,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去看李婶的手——那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枣泥,是早上帮张娜揉枣泥糕时蹭的。
药熬好时,天已经黑透了。李婶喝了两碗,很快就放了几个响屁,脸上的痛苦渐渐散了,居然靠在枕头上打起了盹。王宁让张娜铺了床薄被盖上,自己则和王雪收拾药柜。王雪在整理陶瓮时,发现里面的陈年枣核少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把新的枣核填进去,学着王宁的样子码得整整齐齐。
“哥,孙玉国这是故意的!”王雪跟出来,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晃出明明暗暗的影子,“他就是想让咱百草堂出丑!”
王宁没说话,打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枣叶。他翻到“大枣”那页,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批注:“枣肉甘温补中,枣核酸涩敛肠,一物两性,贵在活用。”这是他爹生前写的,墨迹已经发暗。
“小雪,你爹当年给人瞧病,遇到棘手的,常说‘药无好坏,在医不在药’。”王宁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孙掌柜用巴豆,未必是不懂药性,只是忘了医者该有的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三长两短,很有节奏。王雪愣了愣,这是林婉儿的暗号——去年她上山采药崴了脚,就是林婉儿这样敲着门,送来了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王宁吹灭油灯,走到门边拉开条缝。月光下,林婉儿的青布衣裙沾着露水,手里的竹篮里放着个布包,散发着淡淡的枣香。“王掌柜,听说有人用巴豆伤了人?”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枣花。
“劳你挂心了。”王宁接过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枣皮,颜色暗红,摸上去有点粘手。
“这是今年头茬枣的枣皮,蒸过三遍的,能养脾阴。”林婉儿往门里看了眼,“那妇人若是醒了,让她用枣皮泡水喝,比单吃枣肉更稳妥。”她顿了顿,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小陶罐,“还有这个,枣花蜜,掺在粥里,能解巴豆的余毒。”
王雪站在阴影里,看着林婉儿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眼尾的红痣上,像颗凝结的露珠。这姑娘总是神出鬼没,却每次都在最要紧的时候出现,她篮子里的东西,从来都和枣脱不了干系。
“多谢。”王宁把陶罐揣进怀里,“对了,枣园的晚熟枣熟了,明天我让小雪送些新枣给你。”
林婉儿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青布裙摆在石板路上扫出轻微的声响:“不必了。我听说钱多多明天要去济生堂,你……”她的话没说完,身影已经隐进了巷口的槐树影里,只留下句飘在风里的话,“枣要晒得透,心要放得平。”
王雪关上门,转身看见王宁正对着那包枣皮出神。“哥,林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忍不住问。
“她是林老先生的孙女。”王宁把枣皮放进药柜,“当年你爹还在时,常跟林老先生讨教枣的炮制法子。”他拿起那本《神农本草经》,“你爹说,林家用古法晒的枣,能放三年不坏,药效还越发醇厚,靠的就是‘三分晒,七分等’的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