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苏首府,下城区,码头棚屋区
冬日的正阳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彻底吞噬,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毫无温度的光晕。
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咸腥的海风,如同细密的牛毛针,无声无息地抽打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海水的咸涩、腐烂海藻的霉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贫民窟的潮湿与阴冷。
“水鬼”酒馆就坐落在码头区最不起眼的角落,一栋歪斜的二层木楼,外墙的木板被海风和盐雾侵蚀得发黑、开裂,爬满了深绿色的霉斑。
褪色的招牌在风雨中吱呀作响,上面画着一个模糊不清、手持鱼叉的骷髅水手图案。
此刻并非营业时间,酒馆门窗紧闭,只有门缝里透出几缕微弱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
此时的酒馆内,与门外的凄风冷雨相比,更显死寂。
几盏挂在低矮横梁上的油灯,灯芯捻得很小,豆大的火苗在污浊的玻璃罩内摇曳,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将更多角落投入更深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麦酒挥发后的酸馊味、烟草灰烬的陈腐气息,以及木头长期受潮散发的霉味。
往日里充斥的醉汉喧哗、粗野笑骂、杯盏碰撞声因严苛的征调令消失无踪,只有雨水敲打屋顶和木墙的“噼啪”声,单调而压抑。
吧台后,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仔细擦拭着手中的玻璃马克杯。
他身高接近两米,骨架粗大,肌肉虬结,即使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紧绷绷的亚麻布衬衫,也能清晰看到布料下块垒分明的背肌轮廓。
他有着一张典型的法尔苏水手脸——
被海风和烈酒刻满沟壑的黝黑皮肤,高耸的颧骨,下巴蓄着浓密杂乱的短须,鼻梁似乎曾被打断过,微微有些歪斜。
此刻,他动作沉稳,粗壮的手指捏着柔软的麻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杯壁,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然而,他那微微侧向门口方向的耳朵,以及绷紧的肩背线条,却透露出一种猎豹般的警觉。
“叮铃——”
酒馆那扇由几块厚薄不一的旧木板拼凑而成的门被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呻吟。
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响声。
一股裹挟着冰冷雨丝和咸腥海风的湿冷气息瞬间涌入,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舞动。
一个身影踏入门内,反手轻轻掩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他从容地取下头上湿漉漉的兜帽斗篷,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长途跋涉风霜的脸庞。
深棕色的旅行斗篷下,是洗得发白的吟游诗人常服,背后斜挎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看形状像是一把鲁特琴或竖琴。
他身后跟着一个矮了半个头的少年,同样穿着湿透的亚麻布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警惕而好奇地打量着昏暗的酒馆内部。
普利茨没有抬头,他专注地擦拭着下一个杯子。
他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酒馆里响起,带着水手特有的磁性,却如同闷雷般充满了力量感:
“酒馆打烊了,晚上再来吧。”
声音沉稳,呼吸绵长有力,显示出极佳的身体控制力。
孤狼没有理会他的逐客令。
他目光扫过酒馆内部,最终落在吧台左侧墙壁上那块几乎被油烟熏黑的木质招牌上——
一个模糊的骷髅水手图案,下方刻着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古老文字:
“水鬼”。
他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平静无波:
“这里就是‘水鬼’酒馆吧?我找普利茨。”
“哦?”
普利茨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仿佛听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