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枝木圆桌可坐8人,配6把官帽椅椅背雕“梅兰竹菊”,桌布为湖蓝暗花绸,防污且显贵;东墙挂“八仙过海”刺绣,寓意“各显神通”;西墙嵌大理石挂屏,刻“商道即人道”;北墙设博古架,摆瓷器茶具、玉镇纸。
中央悬煤油吊灯,外罩防风玻璃罩,两侧放铜台灯,配纱罩,光线柔和,桌面点两盏豆油灯备用。窗台摆两盆白兰花,香气清新;角落置藤编圆凳,供仆役候立;门后挂铜铃以召唤伙计。
大伙计端来紫砂壶、白瓷杯的“功夫茶”茶具,先温壶,再冲当时香港富商爱喝的乌龙茶“凤凰单丛”,第一杯敬了陈启沅。随后,小伙计双手捧上红木托盘,内放套锦盒的象牙筷、装豉油、芥末的银质蘸料碟、第二次更换热毛巾,递上菜单,菜单用洒金宣纸手写,封面印“福来酒家?特选”。
颜永祠作为东道主,请陈启沅点菜。陈启沅推让一番,先要了老火靓汤的冬瓜盅“例汤”,然后点了油亮皮脆的烧鹅“头盘”,便再也不肯点,将菜单递与颜永祠。颜永祠随后点了清蒸石斑鱼、鲍鱼焖鸡,以及杏仁糊、莲子蓉各一份作为甜点。因为知道双方要谈正事,兼之是中午,所以并未要酒水。
二人先随意聊了下近日的米价,又说了哪家英商新订的纺织机刚卸船,再到城寨拆迁的风声,陈启沅随口答了句并无做成房地产的意思,然后又貌似随意地问起香港的人力车生意。
说道这里,颜永祠知道戏肉来了,先倒了顿苦水,比如3月份车夫大罢工抗议汇通洋行加租,遭印警镇压;5月份鼠疫蔓延,人力车成传染媒介,两成车夫病死,另有不少拉车的苦力被吓得离职;8月份牌照改革,港府强制安装消毒铜牌等等。
陈启沅当然要开启商业互吹模式,马上恭维颜永祠在应对鼠疫时的义举。首先是捐东华医院设“车夫施药局”,每日派凉茶600碗;还有就是早于港府强制令自费为车辆安装锌铁防唾板。
1900年5月,太平山街人力车夫聚居区爆发鼠疫,单日死亡47人。为了保护高端客户如英商/买办,降低染疫风险,规避车辆被官府根据疫车处理政策强制焚毁,颜永祠根据东华医院洋医艾尔顿报告中的飞沫轨迹模拟,发现站立咳嗽时飞沫水平喷射距离1.2米,弯腰拉车时飞沫上扬角度≤25°,这样,如果在车夫背后10厘米处,固定于车厢木架,安装一个弧度105°、高度30厘米,便可完全拦截车夫咳嗽吐痰时的飞沫溅射到后面的乘客。而这样一个厚0.8毫米的热镀锌钢板耐腐蚀且成本低廉,每片0.2银元。
安装后,6月港府数据显示乘客感染率下降68%,且因痰渍暴露于锌板易遭乘客投诉,车夫吐痰率被迫减少。此举给颜老板博得了不少懂科学、讲卫生的美名。当然,业内人士更羡慕他可以因自费安装0.2银元成本的防唾板而向车夫提月租0.5银元、向乘客加收“防疫费”0.02银元/次。
一阵彼此吹捧,自是宾主尽欢。但双方只是点破了今日会面的主旨而已。因为没有喝酒,所以二人默契地继续边吃边闲扯,直到菜过五味,伙计袅袅茶香中,陈启沅将一叠写满工整小楷的方案和几张绘有精巧结构的图纸,恭敬地推到了颜永祠面前。
“颜老板,叨扰了。这是敝东主王月生先生托付在下呈上的‘飞燕牌’人力车工坊计划。旨在振兴我港华工产业,造出性能更优、价格更低廉的好车,让车夫兄弟拉得省力,乘客坐得舒坦,也让我华人车行能压过汇通洋行一头。”陈掌柜开门见山,言辞恳切,带着潮汕同乡特有的亲近感。
颜永祠,这位人力车行业的“祥子终极版”,身着考究的杭绸长衫,指间一枚翠玉扳指温润内敛。他没有立刻翻阅文件,而是慢条斯理地用长柄烟斗拨弄着水烟壶里的烟丝,袅袅青烟模糊了他精明的眼神。作为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咕喱王”,他对任何关于“新车”、“新工坊”的许诺都带着本能的警惕。
“陈掌柜,”颜永祠的声音不高,带着历经沧桑的沉稳,“同乡情谊,颜某自然看重。东华医院共事,也知您为人。只是…”他放下烟斗,手指轻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