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到,在火起之前,梁王府曾经来过外人。
而且人数不少,毕竟是来王府献艺,少说也得半个戏班。
徐少卿面色一慎,目光陡然锐利:“这出戏叫什么名字?演的是何故事?”
门子答:“改编过的《踏摇娘》。男扮女,女扮男,反串的十分滑稽。戏里的两夫妻打打闹闹,还有搬唇弄舌的众邻居。”
徐少卿又问:“那么这帮戏子,是何时离开王府的?”
门子答:“演完就走了。”
徐少卿轻吁口气,靠在了椅背上,心中怀疑,纵火之人出自这个戏班。
毕竟经过这场盘问,王府这三个活口皆反应正常、对答如流,可暂时排除嫌疑。
随后,将这三人暂时留在了衙中,另做了一打算。不如今晚,约上值云一起,去凤鸣阁看戏。
另一厢,李值云带着小豌豆等人,来到了王家。
自打王玉衡出了事,王夫人便将自己关在佛堂,成日家吃斋念佛,拒不见人。判决下来之后,人也就病倒了。
今日更衣待客,一副病骨勉强支撑在椅子上,仿佛轻轻一碰她,人就碎了。
她气若游丝,灰白无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披着瑟瑟寒霜,她恭谨垂首:“李大人,小女的尸首,还未找到吗?”
瞧着王夫人这副模样,李值云心下酸楚,也莫名的生出了一点惭愧:“是衙门办事不周,未曾严格把守缝头铺,才叫贼人钻了空子。”
王夫人干涸的双眼倏然睁大:“李大人的意思是,小女是被人盗走,而非死而复生?“
不忍见她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覆灭,李值云避而不答,只是说道:“今次来访,是想请问夫人。王姑娘在判决下来之前,一直软禁家中。那么,在那段时间里,她可曾见到过谁?”
王夫人的眸色有些讶异,随后抿了抿唇,着仆妇搀扶起身,朝李值云施礼道:“李大人,请随我来吧。”
一行人出了正堂,穿过曲折的游廊,来到了王玉衡的绣楼前。
官宦人家里,都对屋舍的分配有着明确的划分。比方说,长子住正东,长女住正西。
王玉衡的绣楼,就在整个王家的正西侧。小楼被花园包围,也不知是怎么培育的,都是这个季节了,园中还有香花葳蕤。
“您看到了吧,就这么一栋独楼。”
“我与他父亲,皆已三十有五,膝下仅得此女。那些日子里,衡儿终日被锁在绣楼之上,日常所需,全凭丫鬟嬷嬷们送上楼去。”
“您说,她还能见过谁呢?”
对于这番话,小豌豆不以为然:“王夫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家中人稀,说不定才方便行事呢。比方说,您总该听过《西厢记》吗?红娘引着张生……”
未及小豌豆说完,李值云就厉声打断了她:“混账!此处焉有你说话的地方!”
旋即,回过身来与王夫人致歉:“小徒失礼了,实属本官管教不严。不过,请问王夫人,我等可否单独上楼一观?”
王夫人压下薄怒,伸手一请:“大人请自便。”
踩着木楼梯,撩开珍珠帘,一行人慢慢登上了王玉衡的绣楼。人没了,墨香犹在,还有一丝清甜甘冽的梨花香,萦绕在一簇簇纱帘间。
比床榻更显眼的,是那张黄花梨书桌,桌面几乎被海一样的笔筒给填满了。
桌前有一西窗,恰似冰台司书楼上的西窗。
王玉衡也曾站在这里,眺望西面的大片红枫。那枫叶红得灼目,惹人心怜,再配着红了半边天的夕阳,一时间叫人恍惚起来……
竟不知是夕阳染红了枫叶,还是枫叶染红了夕阳。
李值云蓦地沉醉在秋色之中,心意缱绻。但小孩不解风情,只在屋中胡乱的翻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