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下雨,这场大火也许会烧上一天一夜,甚至更久。
但是滴答,滴答,雨水竟奇迹般的落下了。似是上天有灵,不愿让这场大火,蔓延至更多邻家。
小豌豆抹了抹脸上的雨滴,兴奋的又蹦又跳,大声喊着,下雨了,下雨了!
雨水很快扑灭了明火,但这并不是进入火场的时机,因为还有大片暗火,沤在那建筑废墟之中。
所有官兵,连带着负责消防的潜火军,皆静静的矗立在雨地之中。直至两刻钟后,方才试探着进入火场。
雨水倾盆而下,废墟却仍有青烟冒出。潜火军手执铁叉,将一堆堆废墟逐一挑开,令雨水浸透。
曾经富丽堂皇的梁王府,如今已成一片灰堆。
倒是有未曾燃尽的房梁,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至于人,用肉眼是看不着了。只能等待天亮,在灰尘底下慢慢扒吧,兴许还能寻到几具焦炭人儿。
李值云一行欲要踏进火场,潜火军的领兵连忙劝阻:“几位大人,火场凶险,先请回府吧,不如明日上午再来察看。届时,应该清捡的差不多了。”
徐少卿闷闷的叹了声气:“我等只是想知道,梁王夫妇是否存有一线生机。”
领兵嗐地一声:“火起的太快太猛,人又在熟睡之际,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无论如何,下官每隔一个时辰,便派人向大理寺禀报一次进展,您看如何?”
既然如此,徐少卿只好点头。
……
一夜不表,转日卯时,天尚未亮,李值云和徐少卿便双双来在了上阳宫外。
今日休朝,女帝犹卧龙榻。闻听两位爱卿因为梁王府起火之事进宫请罪,只是扭过身去,重新搂住了绣金帐中的美娇郎,语气随意的说道:“命他们二人回去吧。”
宦官领旨,为女帝合上帐子,再踩着女帝做早操的声音,快步来在了玉阶前,颜面带笑的宣道:
“陛下口谕——命他们二人回去吧。”
二人俱是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询问道:“王公公,陛下当真这样讲?”
王公公压低了嗓音:“陛下口谕,岂能有假。两位快些回去吧,天还下着小雨,莫在此处淋着了。”
二人谢过了王公公,缄口不言的出了宫城。
直到宫门被远远的甩在身后,李值云才敢启口:“陛下竟然毫不追究,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徐少卿看向李值云,缓缓勒紧了手中的马缰,好与她的马匹步履一致。
随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暂不追究,自有其深意。值云啊,这些年你一心扑在刑侦钻研上,也该分些心力,体悟一番经纬之道了。这对你行走官场,大有裨益。”
李值云弯起唇角:“谢您提点,当真是苦口婆心。奈何我,从来不是经纬之才。”
在徐少卿的心目中,李值云单纯的紧,说出的话,还带着几分顽皮可爱。
于是,他加重了说教的语气,爹味满满:“你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想学。喜欢简单直接,抵触弯弯绕绕。这样的心性,着实与官油子背道而驰。但也该懂个适度,寻个平衡才好。”
“好好好”
李值云连连应声,去堵他的嘴。谁能想象的到,旁人眼中飘逸出尘的徐公子,竟长着一张唠叨嘴!
而在自己的心中呢,已经对此事有三分约莫了。
陛下这两个兄长,皆是同父异母。前些年的时候,就曾下令流放过一个,至其丧命于岭南。
还有两个表兄,死的更早,早在陛下登基之前,据说是他们试图毒杀陛下。
铁腕之下,不论亲疏。那么这个梁王,恐怕也早与他心生嫌隙,貌合神离了。
随后,两人来到火场。
小雨淅沥,沙沙地落在这片废墟上,满地黑泥。火场的边缘,搭了几座草棚,草棚里摆放着一排排焦尸。
焦炭大家都见过吧,那么这些焦尸,就是人形焦炭。莫说能看到鼻子眼睛了,堪堪剩个人形而已。还缩水严重,百十斤的大人,缩的跟瘦弱的小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