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铸铁门板第三次震颤时,铁锈簌簌落在萧逸辰手背上。他正将玄铁箭搭在牛角弓上,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箭镞在油灯下映出冷冽的光,直指门外那片翻涌的幽蓝。
“爹,别放箭。”萧夭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少女的指尖带着潮雾的微凉,却异常坚定。她贴身的锦囊里,那枚祖传的铜铃正烫得惊人,隔着粗布麻衣都能感受到那股灼意。锦缎被铃身顶出个小小的弧度,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搏动。萧夭下意识攥紧锦囊,指腹抚过铃身雕刻的药莲纹路——那些本该静止的花瓣竟在蠕动,青灰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指缝往上爬,在腕间洇出淡淡的莲影。
萧逸辰皱眉时,眉峰攒起的褶皱里还嵌着白日里修灯塔时沾的沙砾。“胡闹!”他低斥一声,试图甩开女儿的手,目光却被门板上蔓延的水痕拽了过去。那些水痕并非乱流,而是顺着某种奇异的轨迹蜿蜒,在粗糙的木板上画出半透明的弧线,像极了水母游动时的姿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座灯塔都跟着晃了晃。油灯里的火苗剧烈跳动,将父女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如同鬼魅。萧夭贴紧门板,冰凉的木头吸走额头的薄汗,她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嗡鸣——不是水母伞盖收缩的声响,而是无数细微的震颤汇聚成的声浪,像有上百只海螺同时在耳边低语。
“它们在说话。”萧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她能分辨出那声浪里藏着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哀求?
萧逸辰正要反驳,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女儿脖颈间的异常。那枚随她长了十三年的聚灵玉髓正泛着温润的白光,玉髓里絮状的纹路缓缓流动,像是活过来的云。他猛地想起亡妻临终前的话:“若遇水中异事,玉髓发光时,便是生灵有求。”
门板又被撞了一下,这次的力道更重,门闩发出痛苦的呻吟。萧夭透过门板的缝隙往外看,只见月光下,无数半透明的水母正围着灯塔盘旋。它们的伞盖比寻常水母大上数倍,最前面那只足有圆桌大小,伞盖边缘垂着的触手在海风中轻轻摇曳,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就在这时,那只最大的水母猛地撞了过来。萧夭看得真切,伞盖中央那团模糊的人影突然清晰——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渔民,脊背佝偻着,正对着灯塔的方向深深下伏。每一次俯身,伞盖就会剧烈收缩一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而在他抬手撑地的瞬间,萧夭看见他手背上浮现出一道月牙形的伤痕,与白日里那个叫阿螺的渔女腕间的伤痕一模一样,连边缘那点细碎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是阿螺的爹。”萧夭的呼吸骤然停滞,白日里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当时她们蹲在礁石上补渔网,阿螺的手指绞着渔网线,声音低得像怕被海风听见:“我爹不是被怪物拖走的,那天他背着渔篓往深海走,走得很稳,一点都不像被拖拽的样子。”女孩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腕间的月牙疤,“他说这是海神给的印记,能找到真正的海珠。”
萧逸辰的箭不知何时垂了下来,玄铁箭镞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影子。他想起以前那个风暴夜,也是这样的水母群围着灯塔,他一箭射穿了最前面那只的伞盖,第二天海边就浮起了三具渔民的尸体。
萧夭突然解下颈间的聚灵玉髓,红绳勒得脖颈有些发痒。玉髓刚触到门板上的水痕,外面的骚动声突然停了。锦囊中铜铃“叮”地轻响,清越的声音在空荡的灯塔里回荡,像是琴弦被恰到好处地拨动。萧夭看见腕间的莲影突然亮起,与铜铃声共振着,在空气中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门外的水母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原本杂乱的幽蓝渐渐归拢,排成整齐的队列。它们的伞盖同时收缩又舒展,发出潮汐般的韵律,将月光折射成流动的光带。最前面那只渔民水母缓缓浮到窗棂边,触手上的磷光在玻璃上画出细碎的光斑。
伞盖里的人影抬起手,萧夭看见他掌心托着的发光体——那是颗鸽卵大小的海珠,表层流转着虹彩,与白日里阿螺渔篓里那些碎贝壳的质地一模一样。只是这颗海珠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