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愣愣地听着,过了会儿,喃喃道:“回来了就好,还活着,就还有……”
“还不如死了呢。”赵屠夫道。
那人眉头聚拢,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唉,她的儿子小五,没熬过去啊。命这个东西啊,真是不好说,小五出生时就病怏怏的,红袖拼死拼活挣钱,用银子换命,也还把小五拉扯到了五岁。我们都以为命还真能改,没准小五长着长着就成了小伙子。还别说,他跟他娘一样生得眉清目秀,又聪明又懂事,在私塾里最得先生欢喜,要真是长大了,考取了功名,京城里多少大家闺秀得贴上去啊。结果,还不是就这么去了——红袖被押走的当晚,小五就发病了,来得太凶。”赵屠夫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我记得那是半夜,小五实在疼得慌,就来敲我家的门,脸上啊又白又青。我一开门,他就坐在地上了,说不出话来,就指着胸口。多晓事的孩子啊。我拆了扇铁门,抬着他去找大夫,可惜等到了的时候,他就不行了。他躺在门板上,喊了一句‘凉’,就闭上了眼睛。后来我寻思很久,他到底是觉得门板凉呢,还是在喊红袖……”
雪渐渐变大,那人站在雪中,似乎听痴了,大雪落了满肩。“后来呢?”他问。
赵屠夫低下头,刚刚唤醒的回忆似乎也让他伤感起来了,道:“哪有什么后来,后来不就是把日子往下过吗?”转头看向隔壁,院子里飘出了隐约的读书声,“不过她一直不相信小五死了,觉得小五是被胡老板接走,去别的地方了。人呐,还是要骗骗自己,才能往下走。噢,说的是当先生的事情,怎么扯了这么多……反正就是,她回来后,私塾的先生也老得教不动了,就把私塾托给她了。我猜,也是给她找点事情做吧。喏,现在也快下学了。”
“嗯,谢谢你。”
赵屠夫再次打量这个陌生人,见他虽然衣着寒酸,但气度从容,便试探着问:“你跟红袖这么多年没见,现在去看望她,不提点什么东西吗?”
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出门,红袖站在门前,望了一阵。早上的时候雪还飘飘似薄絮,此时就大得跟鹅毛一样,院子都铺白了。她走到墙边,想拿扫帚打扫一下,却听到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了窸窣声。
自打她从牢狱里回来,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一直伴随着她,尤其是红袖给孩子们念书时,总感觉有人藏在左右近处。起初她以为是小五,就站在院子边上一遍遍地喊,然而始终没有回应。后来有别人也听见了,让她提防贼人,但过了好久,也不见家里短了什么物件,便就随它去了。
她拿起扫帚,扫起第一道雪迹时,虚掩的院门被推开。
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提着一刀猪排肉,肩上有雪,眼中有光。
扫帚落在地上,轻盈的雪花溅起。红袖有些慌乱,捡起扫帚,却不知该不该继续扫,便又放到一边。趁放扫帚时,悄悄把眼角的泪抹了,她转过身,已经恢复了神情,看着门口的林公子。
“红袖姑娘,”林公子说,“我来接你了。”
炉子上煮着排骨肉,热气在两人中间弥漫。
林公子坐在桌边,看着红袖忙碌的样子。她的腰弯得很低,不知是因为眼睛被油灯熏得久了,需要凑近去看,还是腰脊已经有些变形——抑或两者都有。她转过身的时候,侧脸的疤痕被烛光照着,像是一条泛光的泪迹。
“喝吧,”红袖端了一碗汤,放在林公子面前,“天气冷,暖暖身子。”
林公子衣衫单薄,看着都冷,但他对面前飘着热气的肉汤视而不见,只看着红袖。过了好久,低下头,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红袖正在收拾锅具,身子僵了下,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活法。”顿了顿,直起身,把耳旁的头发掠下,遮住了疤痕,“你还没找到你的天空之城吗?”
“那不是城市,那是船。可以带我们回家的船。”
红袖看着他。热气袅袅,模糊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