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从万华芝那里得到的消息,姜晚到建州城第二日,向家就给姜晚下了帖,邀请她过府。
姜晚去了。
向家不愧是建州第一大户,宅院布设奢华,富丽堂皇。
厅堂里熏着淡雅宜人的香,紫檀木嵌螺钿的家具擦得锃亮,光可鉴人。案几上摆放的喜鹊登枝红梅瓶,雅致精巧,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
从入门到落座,姜晚瞧见的,无不精巧,透着富贵。
而这富贵中却透着一股子紧绷,连端着琉璃盏奉茶的丫鬟,步子都迈得又轻又小心,生怕惊扰了什么。
奴仆如此,主子亦是。
姜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向家人,向学富坐在上首位置,客气地招呼着她,字字感恩,句句恩情,亲和近人之余,又透着股紧张感,说话时,甚至不大敢直视她的眼。
向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一直没落下,笑到后面,表情都有些僵了。
还有向家老太太,瞧她的眼神最是复杂,带着可惜遗憾,惊畏,还有隐隐的怨怼。
向有为亦是,看得出来是在极力掩饰,却还是隐隐透出不自在。
还有向有为那位新婚妻子,梳着夫人髻,容貌俏丽,端庄优雅,跟向有为坐在一起,瞧着也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只是跟向有为之间瞧着并不怎么亲密,甚至透着陌生生疏感,像是仓促之间被凑在一起的男女。
见姜晚望向自己,新夫人明显紧张,指尖下意识地捻紧了帕子。
这屋里相对正常的,还得数万华芝,不过相比往日相处而言,此时她脸上多了几分拘束。
至于向来活泼的小陈玥,大抵也是感受到了室内压抑的气氛,也乖乖坐好,端端正正。
姜晚默默收回目光,眼底都是狐疑。
向学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决心,声音压得低低的,羞愧难安,“婚事之事,是向家之错,是向家背信,愧对恩公。
向某人实在愧对阿晚,阿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但凡我向家能做到,绝无二话。”
姜晚看着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忽然开口,“姻缘造化,两家失联多年,向家阿兄另行婚配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此非向家之错,伯父实不必愧欠难安。”
一家正因为她这得体懂礼的话感激不已,就听下一句姜晚扔出一记惊雷。
“既然向家阿兄已有妻室,但向姜两家婚事也是早已有之,这样吧,我予阿兄为平妾,与袁姐姐不分大小,效仿娥皇女英,一起侍奉阿兄,如何?”
一语出,满堂惊。
姜晚看着一家子惊慌失措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家子要给自己跪下来。
“万万不可!”
向学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又意识到失态,强笑着缓缓坐下,额角竟渗出细密的汗珠,“阿晚说笑了,你品貌端庄,人才出众,与人共侍一夫,未免太委屈你了。”
李夫人僵笑着,“就是,以阿晚的品貌,便是王妃贵人都当的,向家只是小商户,实在是消受不起。阿晚快别开玩笑了。”
向有为也忍不住擦汗,语气讨饶,“就是就是,向某何德何能,还请阿晚妹妹莫要消遣为兄了。”
向老夫人跟新夫人没说话,俱是一脸敬谢不敏,如临大敌。
万华芝撑着笑,“阿晚,别闹了,你就是跟大伙说笑的吧。”
姜晚笑了,“确实就是开个玩笑,把大家都吓着了,真是过意不去。”
一屋子人这才如蒙大赦,活过来般猛地松口气。
姜晚在向家待了半日,便起身告辞了。
向家人嘴上热情留客,但姜晚感觉得出来,当自己当真走出门口时,这一家子紧绷的情绪总算是松了下来。
向家人畏她。
姜晚能明显感觉到这点。
怕她姜晚?绝无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