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营的兄弟,戴罪立功者,既往不咎;守城将士,但凡有退缩者定斩不饶。”
马蹄声惊散檐下寒鸦,李星群将最后一份加急军报重重按在案头,烛火被震得晃了晃,在墙上投下他疲惫不堪的身影。窗外的天色早已漆黑,铜漏里的水声滴答作响,提醒着他又熬过了一个时辰。这已是他接任京兆伊临时知府的第七日,案头堆积的文书足有半人高,公文上积压的朱批红印,像极了未愈的伤口。
“大人,粮秣司又来催问军粮调拨的事了。”亲卫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星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自从下令调五台县的幕僚前来协助,他每日天不亮便开始批阅公文,直到深夜才能搁笔,九个时辰的高强度工作,换来的却是公文越积越多。
他曾想请李助帮忙,可李助那头也抽不开身。归化营刚经历叛乱,人心惶惶,稍有不慎便可能再生变故。李助每日忙着整顿营伍、安抚士卒,还要防范齐军异动,分身乏术。
“让粮秣司明日再来。”李星群捏着发酸的手腕,强撑着精神,又抓起一份关于修缮城墙的奏疏。墨迹未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列着所需的木料、砖石和人工,可京兆伊府的库房早已见底,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大人,城门守军来报,城外流民聚集,已达千人,请求处置。”亲卫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星群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流民问题本就棘手,如今战事在即,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发骚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笔写下几条处置意见:先开粥棚施粥,再派人甄别流民中有无奸细……
就这样,李星群在这漫长的一周里,如同深陷泥潭的困兽。每处理完一份公文,便有更多的事务涌来,堆积如山的政务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常常望着窗外的残月,盼着五台县的幕僚能早些到来,盼着这场折磨能早日结束,可等待他的,依旧是明日堆积如山的文书和亟待解决的难题。
烛泪在铜灯盏里凝成霜花,李星群猛然抬头时,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亲卫的声音穿透书山文海:“大人!五台县来人了!”他撞翻手边的砚台,墨汁在《城防修缮条陈》上洇出狰狞的黑斑,却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冲出门廊。
雪地上,灰衣老者拂去肩头落雪,正是跟随他多年的师爷汪辉祖。身旁年轻书生眉眼如剑,腰间玉佩刻着“汪”字纹饰,是汪家后辈汪华。李星群抓住汪辉祖的胳膊,声音发颤:“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汪辉祖望着书房内齐腰高的公文堆,嘴角扯出个无奈的笑。汪华倒是直爽,挑眉打量满屋狼藉:“大人这是等着我们来清积雪呢?”
“我每日从卯时忙到子时……”李星群扯松官袍系带,露出里头浸透汗渍的中衣,“也不知为何,公文越理越多。”
汪辉祖弯腰拾起一份《军粮征调令》,泛黄的纸页上孤零零印着李星群的朱批。他推了推玳瑁眼镜:“大人,这些公文皆由您一人过目?府衙六房官员竟无一人协办?”
李星群沉默片刻,摩挲着腰间西华门佩剑:“这些官员……我信不过。”
“可您瞧。”汪辉祖展开一卷《河道疏浚奏疏》,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间,李星群的批注几乎覆盖原文,“即便我等日夜整理,最终仍需大人亲笔朱批。如此事必躬亲,反倒困死自己。”
汪华从袖中抽出竹制算盘,噼啪拨动算珠:“不如这般——我与师爷先将公文分类,紧急要务呈给大人,其余分派六房。结果虽难尽善,却能解燃眉之急。大人身为封疆大吏,抓大放小才是王道。”
李星群倚着廊柱,望着天际残月。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却不及此刻心头的震颤。他长揖到地:“二位所言极是,就依此计!”
汪辉祖掸去袍角积雪,目光转向城外归化营方向:“不过大人还需分神留意营中动向。您连日困于文书,恐生变故。”
“受教了!”李星群猛然抬头,眼中重燃精光,“明日起,我便去营中巡视。这边文书,就劳烦二位!”
李星群闻言,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来回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