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抽丝剥茧、高屋建瓴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秦思齐心中的迷雾。
之前只想到策略本身的对错与风险,却未曾料到恩师早已从这策略中,看到了足以在复杂政治格局中安身立命的巨大价值。
心中对恩师的老辣谋算、深谋远虑佩服得五体投地:“学生明白了!恩师深谋远虑,学生万万不及。在为人处世、洞察时局这门学问上,学生要学的,实在还有许多许多。”
李立恒见弟子一点就透,心中更是欣慰,似乎谈兴也越发浓厚起来。他重新坐下,惬意地呷了一口已然温热的茶,继续道:“你能明白此中关窍,便好。不过,思齐,你可知道,为何陛下会对这运河,尤其是与之相关的黄河水患,如此上心,甚至可说是夙夜忧叹?”
不需要秦思齐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年纪轻,可能对二十多年前那场大灾印象不深。大丰二十四年,黄河在河南原武县决口,那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黄河主流夺淮入海,汹涌南下,如同脱缰的巨龙,顷刻之间,河南、安徽一带,一十八州县沦为汪洋泽国!民舍倒塌漂没者,超过十万家!即将成熟的禾稼,瞬间被泥沙吞噬,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唉,真是惨不忍睹,动摇国本!”
“黄河水患,破坏的远不仅仅是农田房舍,它直接击中了我大丰朝的两大命脉!一是中原核心地带的农业经济,千里沃野,一朝尽毁,税赋何出?
二是贯通南北的漕运命脉,运河被黄河泥沙疯狂倒灌淤塞,漕路中断,南方的粮食无法及时北运,结果是什么?北平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北疆守卫国土的将士可能断饷!此乃倾国之危,绝非危言耸听!
陛下雄才大略,心系社稷,岂能不知其中利害?你今日提出以迁都之战略促修河之实务,以修河之成果固北疆之国本,这正是搔到了陛下内心深处最痒、最痛、最关切的地方!他怎能不为之动容?怎能不仔细权衡?”
分析至此,李立恒仿佛卸下了所有包袱,精神焕发,之前的沉稳持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实干家即将大展拳脚的迫切:“好了,闲言少叙。既然陛下心中已有此意,我们做臣子的,便要未雨绸缪,拿出真章来!不能等旨意到了才手忙脚乱。来,思齐,这里没有外人,你且抛开那些大战略、大道理,只谈工程实务。
对于这京杭大运河,尤其是当前梗阻最严重的会通河段,具体的修浚方略,你有何具体的想法?工部档案你也查阅了不少,可有什么切实的计较?”
秦思齐闻言,,整理了一下脑海中酝酿已久的方案,开始条分缕析地陈述,语气中充满了专注与自信:
“恩师明鉴,学生以为,当前欲使漕运全线畅通,首当其冲的关键,确实在于解决会通河,尤其是其核心段,南旺高地的问题。其根本症结,在于水源不足且分配不均。南旺地势高昂,素有水脊之称,如同屋脊分水,南北流向皆赖于此地水源丰沛。
元代虽曾引汶水、泗水等接济运河,但其工程规划不尽合理,比如堽城坝引汶入洮,再入运河,路线迂回,水量损耗巨大,且管理维护不善,闸坝废弛,导致旱时无水济运,涝时又易冲决河道。”
手指不禁在空气中比划起来,仿佛面前就摊着一张运河图:“故而,学生以为,欲解决此百年难题,当效仿古人智慧,但更要敢于超越前人窠臼。首要之务,便是在南旺这片水脊之地,大胆构想,建立一个更为科学、有效的水源枢纽。”
看到恩师悬挂的漕河图说道:“恩师请看,学生设想,关键在于引、蓄、分、排四字诀。首先,引。需在汶水上游,比如戴村附近,修筑一座坚固的主坝,并非一味堵水,而是巧妙地擗开一部分水流,使其不再全部西归洸水,而是逼迫其主力转入我们新开凿或疏浚的引水渠,直指南旺。此坝之选址、高低、泄洪能力,关乎全局,须极其精当。”
“其次,蓄。南旺地势虽高,但其周边亦有洼地。我们可因地制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