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隐瞒?搪塞?在九五之尊面前,任何自作聪明的小心思都如同纸糊的墙壁,一捅即破,坦诚才是稳妥之道。
想到这里,秦思齐不再犹豫,再次躬身:“回陛下,臣不敢妄揣圣意。昨日,恩师李立恒李大人召见臣时,曾提及陛下近来忧心漕运不畅,尤其是山东会通河一段梗阻严重,漕船难行,致使南粮北运屡屡延误,边关粮储堪忧。
恩师言道,陛下或会垂询臣对此事的浅见。臣愚钝,若陛下垂问,臣唯有据实以告,竭尽所能,不敢有丝毫隐瞒。”他将恩师点出,坦诚信息来源。
皇帝闻言,对秦思齐的坦白似乎并不意外:“哦?李爱卿倒是心急。也罢,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吧。对这京杭大运河,尤其是眼下梗阻最甚的会通河段,你有何见解?今日殿内无甚外人,你可畅所欲言,朕恕你无罪。”
畅所欲言四个字,彻底激起了秦思齐骨子里的那份书生意气、才情与胆识。常规的修修补补治河方略,工部早已呈报过无数,陛下必然耳熟能详。若想真正触动圣心,必须拿出不一样的格局。
整理着脑海中翻腾了半夜的思绪,决定不再仅仅局限于运河本身的清淤、拓宽等具体工程细节,而是将更为宏大的构想,大胆地陈述出来。面对这位以锐意进取、魄力过人著称的帝王,小打小闹的修补之策,恐怕难以真正入其法眼。
“陛下,臣以为,今日运河之弊,看似在河道淤塞、水利失修,然其根源,实则不在河道工事本身,而在国策权衡,更在于…都城之选!”
此言一出,侍立一旁的几个资深内侍虽然依旧低眉顺目,但身形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显示出内心的震动。御座上的皇帝,目光骤然专注了几分,原本随意搭在御案上的手指,开始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嗒、嗒声,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下文。
秦思齐知道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路,他必须将自已的逻辑清晰地展开:“臣斗胆,请为陛下剖析三事,或可阐明臣之浅见。”
“其一,为何不定都西安?西安乃千古名都,周秦汉唐皆源于此,关中沃野千里,四周山河险固,易守难攻。
然自唐末五代以降,历经战乱,关中之地水利设施年久失修,森林砍伐过度,物产渐趋匮乏,水土亦不如前,早已难再支撑一个庞大帝都的日常消耗。
若此时强行迁都西安,则我朝财赋重心仍在江南,漕运距离非但未减,反而更加遥远。漕粮需逆黄河、渭水而上,水势湍急,航道复杂,其艰难险阻,比之现在何止倍增?此举无异于舍近求远,弃易就难,恐使漕运之困更甚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