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落叶,转眼已是腊月,在应天书院的青石甬道上打着旋儿。
秦思齐算着自离家游学,从湖广恩施的山乡,到长沙岳麓,再到九江白鹿洞,最终落脚这应天书院,一路风尘,一路求学,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已过了很久。
这一日,驿卒送来了一大摞书信。捧着那叠厚薄不一、来自远方的信笺,秦思齐迫不及待地回到学仁里的小院,吩咐秦实诚沏上一壶热茶,便在窗下小心翼翼地一一拆阅。
最先展开的是母亲的家书。信中是那熟悉的、略显絮叨却又无比温暖的关怀:询问他衣食冷暖,叮嘱他年节莫要亏待自已,字里行间,满是慈母的牵挂。
信末还特意提到,捎带的年货及几件新缝的冬衣已托付给可靠的镖局,算着日子年前应能送到。
接着是岳麓三位好友的信。李文焕的信除了问候,更多是与他探讨一些地方治理的实务问题和预祝其蟾宫折桂
林静之的信则文采斐然,描述了岳麓冬景,分享了新的读书心得,并关切地问及他的备考情况。
赵明远的信最是直白热闹,咋咋呼呼地说了许多书院的趣事,抱怨课业繁重,又羡慕他能在外游历,最后大大咧咧地写道:“思齐,兄弟我就等着你金榜题名,将来好去京城投奔你吃香的喝辣的!”看得秦思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李振和张祥瀚的来信。他们的语气中仍带着一丝未能同行的遗憾,但更多的是对他的鼓励和祝福。信中说他们的文书已补办妥当,正在家乡闭门苦读,但是时间,有所赶不及。
还有村长秦茂山的信,详细写了:茶园情形和白湖村情况,以及村里人盼望其考中状元!
最后,还有两封特别的书信,是秦实诚和秦明慧的,各自看着信里关于家中的情况。
看着来信,三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乡音。
夜色渐深,炭盆噼啪作响。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因这家书的到来而充满了温暖的乡愁。
秦思齐收好信件,看着跳跃的火光,不禁感慨道:“两年了…”
秦实诚接口道:“可不是么,想想咱们恩施的山,这个时候怕是都盖上一层薄雪了,雾一起,跟仙境似的。”
秦明慧也来了精神,比划着说:“我最想吃我娘做的糍粑了!烤得外焦里嫩,蘸上黄豆粉和红糖汁……还有年三十晚上,整个村子一起放鞭炮,年夜饭的香味,那才叫过年呢!”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过了两日,秦思齐在书院遇到王牧之。只见王牧之手里拎着个小包裹。
王牧之开口道:“思齐兄,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们在应天也无亲无故的。我家中父母来信,嘱咐我若是方便,想邀你…一起去我叔父家过年。他家在城中开了一间笔墨铺子,虽不宽敞,但也暖和,总比你们冷冷清清待在书院强。”
又补充道,“我叔父人也极和气的。”
这邀请着实出于真心,也符合王牧之质朴善良的性子。向王牧之作了一揖,真诚地说道:“牧之兄,厚意心领了!只是,这年节,我还是想和实诚、明慧我们三人自已过。”
王牧之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解和失望。
秦思齐连忙解释道:“牧之兄莫要误会。并非与你见外。只是你看,两位族人随我远行,一路照顾,甚是辛苦。这大过年的,我若去了你叔父家,他们二人岂不是更要冷清?我于心何忍?”
看向王牧之:“故而,我想着,就在学仁里那小院,我们三人一起守岁。让实诚操持几个家乡小菜,虽比不得酒楼盛宴,但也是故乡味道。围炉夜话,说说家乡事,尝虽在异乡,也算是个团圆。还望牧之兄体谅。”
王牧之听着,脸上的失望渐渐化为了理解和钦佩。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此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思齐兄是重情义的人,是牧之考虑不周了。如此也好。”
虽然拒绝了邀请,但秦思齐并未让气氛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