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齐在应天书院的日子,虽然打定主意不去凑那些热闹,专心读书,但也不是把自已完全关起来,谁也不理。
这一天,秦思齐坐在书桌前,铺开纸,磨好墨,想着该给远方的家人朋友们写封信了。
他先给老家的母亲写。信里详细说了路上看到的风景、在书院住得挺好、学得也挺顺利,特别强调吃得好睡得好,有人照顾,让母亲千万别担心。
他一个字都没提在九江遇到的倒霉事,也没说秦淮河有多吓人,更没说钱花得如流水,只轻描淡写地说钱够用,怕母亲知道了操心。
接着,他又给岳麓书院那三个好友李文焕、林静之、赵明远分别写了信。除了聊聊想念、说说应天书院的情况,更多的是和他们讨论最近读书的心得,好像他们还在身边,随时能吵上几句一样。
最后,也给半路不得不回去的李振和张祥瀚写了信。信里没炫耀自已在应天多好,而是真心问他们文书补办得顺不顺利,家里都好吗,再次安慰他们说考功名路还长,碰上一次钉子不算啥,希望以后还能一起考试。话说得特别诚恳,是真心盼着他们好。
写完厚厚一沓信,让秦实诚明天送去驿局。
秦思齐去藏书楼查《礼记》的资料。楼里挺安静,没几个人。忽然,他听到靠窗的角落有点奇怪的动静,像是咂嘴的声音,还夹杂着小声嘀咕。
秦思齐好奇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年轻书生,正扎在一大堆书里,那叫一个投入,好像全世界就剩他和书了。
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手拿糍粑地往旁边的砚台里蘸一下,然后竟然直接塞嘴里咂摸,嘴唇边上都黑了一圈,他自已完全没感觉,还全神贯注地看书,时不时点点头,好像吃到了啥美味似的。
秦思齐先是一愣,然后差点笑喷,赶紧忍住。他认得这人,好像叫王牧之,也是书院的学生,平时就不爱说话,有点木讷,总是一个人,没想到能痴迷到这个程度。
正好,管藏书楼的戚同文先生溜达过来,也看见了。戚先生是个有学问又幽默的小老头。他没骂人,反而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妙啊!牧之你这吃的可不是普通墨汁,你这是要把《周礼》的精华、古代圣人的大道理,都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变成自已的学问啊!你们这些小子都该学学这种‘吃墨水’的精神,才能学到真东西!”
戚先生声音不小,楼里其他几个人都抬头看,一看王牧之那样子,都捂嘴偷着乐。
王牧之这才被惊动,茫然地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戚先生还笑着指他的嘴,他下意识一摸,一手黑,再一看砚台,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找布擦嘴,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
‘吃墨相公’这外号,估计很快就要传遍书院了。
要是别人,看到这场面,大概笑一笑就算了,或者觉得这人是个书呆子,离远点。但秦思齐看着王牧之那狼狈样,还有那双虽然尴尬却依然纯粹专注的眼睛,心里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点佩服,想认识一下。
做学问,可能就得这么心无杂念,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劲头?这人能专注到把墨汁当糖吃,说明他心思纯,下的功夫深,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跟这样的人交朋友,肯定比跟那些只知道去秦淮河玩的人交往更有收获。
过了两天,秦思齐在教室外面又碰到王牧之。对方看见他,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闪,想低头快走。
秦思齐却主动迎上去,拱手行礼,特别真诚地问:“王兄请留步。前天听说王兄专心读《周礼》,我最近读《礼记》正好有些地方不明白,能不能向王兄请教一下?”
王牧之没想到秦思齐会主动跟他说话,而且态度这么好,一点没有笑话他的意思,愣了一下,才慌慌张张还礼,说话有点结巴:“秦兄太客气了。请教不敢当,互相…互相学习吧。不知秦兄哪里不明白?”
秦思齐就把《礼记》里《王制》篇和《周礼》说的官制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