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毛巾的手都带着谄媚的颤。
轮到他蹬着沾泥的布鞋跨进门槛,那伙计眼皮都懒得抬,只朝角落里的木凳努了努嘴。
铜盆里的水浮着油花,毛巾硬得像块腌菜板。
那时的他,连抬头张望的心思都没有。
深夜追捕扒手时,暗巷里突然熄灭的油灯,墙角飘来的女人轻笑,还有茶馆里突然噤声的人群,都在提醒他——腰里的枪镇不住那些暗巷里的影子,一身的力气也掰不过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把警帽檐往下压了压,继续踩着月光,丈量着这座城永远走不完的石板路。
此刻已非彼时。罡风如千万把无形的钢刀,无情地将案头文件的边角削卷成细筒,在空旷的天台上簌簌作响,似在诉说无人聆听的哀鸣。
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攥住锈迹斑斑的栏杆,缓缓俯身俯瞰。
掌心碾过剥落的铁锈,粗糙的触感带来细微的刺痛,暗红血痕蜿蜒而出,恰似某种隐秘的符咒,又像是命运留下的印记。
往昔如坚冰般的麻木,早被彻骨寒意凿出裂痕,每道伤口都在寒风中抽痛,提醒着他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那道横亘已久的门槛仍在,可他已然立于天台危崖,脚下暗流涌动,周身缠绕着冰冷的规训。
这滋味,恰似饮下腊月霜雪混着碎冰的苦酒,凛冽的刺痛从喉间蔓延至心底,酸涩难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仿佛连灵魂都要被这寒风冻结。
他站在这高楼之巅,看着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心中翻涌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再也无法被压抑。
天台之上,铅云低垂如一张浸透墨汁的宣纸,将星月的微光尽数吞噬。
寒风裹挟着霜刃般的寒意,自楼宇间隙呼啸而来,在空旷的天台化作无形的刽子手,万千冰棱如万箭齐发,无情地刺向鲍里斯队长的面庞与手背。
那寒意似有灵性,顺着毛孔钻进肌理,顺着血管渗入骨髓,连呼出的白雾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睫毛上簌簌颤动。
锈迹斑驳的栏杆在狂风中不住震颤,铁锈剥落的碎屑如同时间的灰烬,簌簌坠向深渊。
每一声“吱呀”都像是垂暮老者临终前的呜咽,又似无数被困在金属牢笼中的冤魂在泣诉。
铁栏扭曲变形的轮廓,在昏黄的应急灯下投下诡异的影子,随着夜风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束缚,将眼前之人拖入未知的黑暗。
远处城市的灯火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是深海中漂浮的磷火,又恍若无数幽瞳在暗处窥探。
霓虹灯光被雾气晕染成诡谲的色彩,红的像凝固的血痂,绿的似毒蛇的信子,蓝的如冰棺里的冷焰。
寒意顺着脊椎蜿蜒而上,在尾椎处化作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过脖颈,令人不寒而栗。
可真当双脚踏入这泥潭,鲍里斯队长只觉得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顺着脚踝往上缠。
那触感像是浸泡多日的绷带,又带着某种生物特有的弹性。
记忆瞬间闪回至童年——七岁那年误入沼泽地,他亲眼目睹同伴被墨绿色巨蟒绞碎的场景,此刻鳞片擦过裤管的黏腻湿意,竟与当年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双腿早已被无形的力量钳制。
寒意沿着脊椎疯狂上窜,胸腔仿佛被逐渐收紧的铁环箍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喉间像是卡着生锈的齿轮,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扶着栏杆的手掌不住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的冷汗顺着栏杆凹陷处蜿蜒而下,与剥落的锈迹混合,在金属表面晕开诡异的深色纹路。
耳边传来细密的“簌簌”声,像是无数蛇信在空气中颤动。鲍里斯强撑着转头,却只看见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猩红光点,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
裤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方才听筒里那些裹着蜜糖的威胁,此刻正化作无形的藤蔓,在他脑浆里疯狂滋长。
那些人不过是打了几通电话,语气时而像春日暖阳般和煦,说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