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敬大吴,敬那个在皖水畔等她的少年,也敬自己这荒唐而孤寂的一生。
毒酒入喉时,并不苦,反而带着一丝甜,像极了幼时乳母给的饴糖。
她靠在船舷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水底,最后只剩下漫天的残霞,像谁泼洒的血。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听见皖水的涛声,看见一个穿着石青色襕衫的少年,正站在芦苇荡里对她笑,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鲁育,我们回家。”
她想,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永安元年的春天,皖水畔的艾草又绿了。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蹲在河边,手里攥着块褪色的麻纸,上面的“皖水长流,静待君归”早已模糊不清。
他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眼眶通红。
他就是朱宣。
当年在新都郡的埋伏中,他侥幸逃脱,隐姓埋名在民间,直到孙休登基,才敢回到皖水。
他听说了建业城的变故,听说了孙鲁育的死。
有人说,她死时很平静,手里还攥着串桃木珠。
有人说,她被葬在了建业城外的乱葬岗,连块墓碑都没有。
朱宣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半块干枯的艾草——那是当年他送给她的青团里的,她竟一直留着,直到死后才被仆妇发现,辗转送到他手里。
他把艾草撒进皖水,看着那点点绿色随着水流远去,像极了她当年在紫霞殿写的“和”字的最后一笔,软软地,却又带着韧性。
“鲁育,”他对着河水轻声说,“皖水还在流,我带你回家了。”
风吹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应和。
河水悠悠,载着千年的故事,载着一个女子在乱世中的挣扎与孤寂,载着一段未完成的婚约,缓缓向东流去。
而那河畔的艾草,每年春天都会重新长出,绿得像从未被风霜染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