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祠外,晨光初透。
三日不散的雾气终于退去,百姓奔走相告,说冤魂已散、冥劫终了,新世将启。
孩童在碑林间追逐嬉笑,老人跪拜焚香,连宫中宦官也悄悄送来供果,说是“还愿”。
阳光洒在石碑上,照得那些刻满姓名的碑面泛出温润光泽,仿佛百年沉冤真被涤荡一空。
可线清知道——
律未止,魂未归。
她独坐清明司密室,面前摊开的是《清明总录》最后一卷。
册页沉重如铁,命契丝线交织成网,记录着阴阳两界共审之案。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沈青梧”三字,本该熄灭的命名之下,竟有一缕极淡的灰金丝线仍在缓缓游动,像残夜余烬,不肯彻底冷却。
那不是重生,也不是轮回归来。
是残识,是执念,是她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在法则边缘留下的最后一道呼吸。
线清屏息,指尖轻触丝线末端。
刹那间,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顺着命纹直入心神——
“他还跪着?”
声音极轻,似风穿隙,却让线清浑身一震,指尖猛地颤抖。
她怔住。
这不是问句,而是感知。
是那缕残存意识跨越阴阳,透过冥途法则,捕捉到了人间某一处的姿态与重量。
她不知萧玄策何时归来,更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阴司劫罚,但她忽然明白:那一盏熄灭的孤灯,并未真正断绝光。
于是她起身,默默走到祠前。
风已停,落叶静伏于碑面。
她取出一盏新灯,以血为引,重燃魂火,轻轻置于“沈青梧”碑下。
火焰幽蓝,微微摇曳,像是回应某种无形的召唤。
“你不在了,但律还在。”她低语,“我替你看着。”
与此同时,冥途深处。
断言盘坐于结界裂痕之前,八根青铜灯柱只剩其二,火焰微弱如将熄之烛。
他手中佛珠已断三串,珠粒散落身侧,每一颗都渗着暗红血痕——那是以阳寿为祭,换取时间的代价。
他闭目,感知着虚空中的律动。
那是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频率,如同心跳,又似天律的脉搏。
它自虚无中渗出,贯穿冥河两岸,维系着“代刑偿期”的裁定效力。
只要这律动不停,萧玄策便不会被阴司强行拘走,双轨赎罪制也不会崩塌。
可他知道,这律动来自谁。
沈青梧早已形神几近湮灭,她的意识本应随最后一缕法则消散于灰雾之中。
但她没有。
她在律法与意志的夹缝里,以自身为锚,钉住了这一瞬的平衡。
她在用残识承律。
断言睁开眼,眸中映出虚空中的灰金色轮廓——模糊、透明,却依旧挺立如初。
她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道永不坍塌的墙。
“你还撑着?”他低声问,声音沙哑,“为了一个曾执掌生死、也曾辜负众生的帝王?”
无人回答。
唯有那律动依旧,稳定如初。
断言苦笑,合掌再诵古经。
音节沉重,每一个字都耗损着他体内仅存的生机。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他必须替她多争一日——哪怕只是一日,也好让这世间,再多一刻的平衡。
而在人间,清明司衙署内,灯火彻夜未熄。
线清伏案刺绣,手中银针穿行于命纹丝帛之间,重绘“赎籍台”核心阵图。
这是维持“代刑”机制运转的关键,唯有将沈青梧生前与地府契约的最后一道反向符文嵌入阵心,才能确保裁定持续生效。
可代价巨大。
那符文承载的是怨气反噬,是沈青梧每日承受的万魂哭嚎、千魄撕咬。
如今要借用此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