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簇幽蓝火焰,在她掌心跳动不灭,照亮她脚下焦土——那是前日“断龙仪”启动后留下的灼痕,龟裂如蛛网,深不见底。
忽然,判魂笔自行下坠。
笔尖触地,竟无需墨汁,直接在焦土上缓缓划动,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一笔一划,沉重如山。
“谁——”
第一字落下,地面微震。
“守——”
第二字成形,空中浮现出淡淡怨气,凝而不散,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陵——”
第三字终毕,整座清明台猛然一颤!
三道裂痕自字迹四周蔓延,直通地下,隐隐可见暗红光芒自裂缝深处透出,如同地脉流血。
沈青梧单膝跪地,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出,溅在“陵”字末端,竟被焦土吸收,化作一道暗金纹路,转瞬消失。
她却笑了。
笑得凄厉,也笑得释然。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毁灭——掌心裂痕每日加深,梦中碑林越扩越广,每夜都有新的婴孩手臂攀爬而来,低语质问。
她的身体已非纯粹活人,灵魂更早已超载千百倍因果。
但她不能停。
因为她记得那个雨夜。
温让躺在血泊中,手中紧握这盏油灯,最后一口气仍在说:“青梧……守陵使……他们骗了所有人……”
那时他还活着,现在他成了她心中永不熄灭的火种。
而今,这火终于再度点燃。
哪怕焚尽她自己。
同一夜,线清回到清明司偏阁,默默整理新一批由乾元殿送来的阴牍卷宗。
烛火摇曳,她指尖拂过一份泛黄名录——三百年前开国初年的殉葬记录,密密麻麻列着陪葬宫人姓名。
本应无异。
可就在纸页边缘,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墨色极淡,似用鼠须笔尖偷偷添补,若不留神,根本无法察觉:
“主祭者非帝,乃‘守陵使’。”
她呼吸一窒,猛地抬头。
窗外,北风呼啸,方向正指皇陵所在的景明山——那一片埋葬帝国开端与秘密的禁地。
她怔坐良久,终于提笔,将这行字小心翼翼拓印下来。
而在清明台废墟之上,沈青梧望着北方天际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云,轻声自语:
“三百年前……是谁站在龙脉尽头,代天执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