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时辰到了。”他苦笑,抬手抚过骨灯内壁,“我这一生,只为解一道咒——书魂不得言真,笔灵不得断案。可你做到了,你用血打开了真正的门。”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黑血,在骨灯最深处一笔一划刻下最后七字:
字可伪,心不可欺。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开始片片剥落,如同烧尽的宣纸,随风化作灰烬,飘散于夜色之中。
沈青梧闭目长跪,将骨灯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抱着最后一丝光明。
就在这一刻,灯芯忽闪。
微弱火光映照手腕,“赦”字边缘竟缓缓渗出金色细丝,如血脉跳动,与心口新生的血符纠缠交融,最终凝成一枚古朴篆文——
与此同时,冥途深处传来低语,回荡在她意识尽头:
“游判承契,可代宣真律。”
天地寂静。
风停了,鬼哭止了,连空中残留的笔灵碎影也尽数消散。
她不再是那个靠契约苟活的赶尸学徒,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八品才人。
她是——人间未立之官,阴司暂借之刃。
真正的判官,已然觉醒。
冷宫之外,月华如练。
一道玄黑龙袍的身影立于宫墙尽头,静静望着这片废墟。
他手中捧着一方玉玺,指尖用力,几乎陷入那冰冷的龙钮之中。
比如权力的定义,比如生死的界限。
更比如,那个跪在尘埃中、心口燃火的女人。
子时三刻,冷宫深处,风止如死。
萧玄策踏过碎瓦残砖,龙靴踩在血渍斑驳的青石上,发出沉闷回响。
他手中捧着那方传国玉玺,帝王之印在他掌心泛着幽冷光泽,仿佛不再象征无上权柄,而是一枚即将交付的祭品。
他在沈青梧面前站定。
她仍跪坐于尘土之中,骨灯贴在心口,像护着最后一缕魂火。
素裙染血,发丝散乱,可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断剑不折。
她抬眼望来,眸光如渊,映不出月色,只映出他一人身影——却毫无敬畏,唯有洞穿。
“朕可以封你为后。”萧玄策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滚过夜空,“封你为相,执掌六部,甚至……与你共治天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心口那枚新生的“判”字烙印上,金纹微闪,似有冥律低鸣。
“但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玉玺轻轻置于破案残桌上,发出一声钝响,震落木屑如雪。
“从今往后,”他一字一句,如刻刀凿石,“任何一道以‘罪’为名的诏书,若不经你‘血视’确认,皆视为伪令。违者,按篡律论,诛九族。”
他凝视她苍白的脸,眸底翻涌着从未示人的震动与忌惮:“你的判,比朕的印更重。”
沈青梧静默良久,指尖轻抚骨灯,感受着其中残存的笔灵哀鸣。
她终于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
“陛下,这不是您的让步……”
她缓缓抬头,目光刺破帝王威仪,直抵龙椅之下那层层叠叠、无人敢看的森森白骨。
“是您第一次,看清了龙椅下的白骨。”
萧玄策瞳孔一缩,未语,却已退一步。
那一瞬,不是君王离去,而是权力低头。
风再起时,人已不见。
冷宫重归死寂。
沈青梧独自坐在灯下,取出藏于袖中的信笺——泛黄纸页,墨迹斑驳,落款只有一个名字:谢昭。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钝的钥匙,插进记忆最深的锁孔,转动时刮出淋漓血痕。
她不知他是谁,却每夜梦到一双沾血的手,将一支朱笔塞进她幼小的掌心,低语:“记住,写下的字,会活过来索命。”
风穿窗而入,吹动她未系牢的袖口。
手腕内侧,“赦”字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