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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他额角冷汗浸透寝衣,掌心仍攥着那本册子,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铁。
他知道了——这不是报复,是审判。
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清醒地活着,亲手撕开自己构筑二十年的权力假面,把那些藏在诏书背后、史官笔下、人心深处的罪,一一曝于天光之下。
三日后,圣旨颁行天下。
“皇册公开·贰”正式启动——先帝晚年实权旁落、权臣操纵朝政、宗室私调禁军等尘封旧事,尽数公之于众。
牵涉现任内阁三位大学士、兵部尚书、宗人府令尹,皆遭停职待查。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当夜,内阁集体递上辞呈,跪于太庙之外,称“君不君,则臣不臣”,言辞悲愤,意在逼宫。
萧玄策立于高台之上,望着阶下群臣白发苍苍、伏地痛哭,心中竟无半分波澜。
他只问了一句:“你们可知,东宫废墟中,昨夜又显了什么字?”
无人应答。
他缓缓道:“还债。”
两字落地,风雨骤起。
一道惊雷劈开乌云,照亮碑林深处。
只见昭冤台前,供奉整年的那碗清水,终于出现第一道裂痕——细如发丝,却贯穿碗底,仿佛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线清在子时赶到,指尖触到碑面瞬间,命丝剧烈震颤。
她双目骤睁,只见石纹自动流转,凝成一行新字,带着浓烈执念,似从九幽爬出:
“他还欠我一条命——但这次,他得自己还。”
她心头巨震,猛然顿悟。
沈青梧从未想杀他。
她要的是他活下来,在每一个黎明醒来时,都清楚记得自己是谁、做过什么、辜负过谁。
她要他成为这世间最清醒的罪人,在无尽的赎途中踽踽独行。
而在冥途尽头,灰金色的身影静立轮回边界,判魂笔垂落一滴光露,渗入虚空。
那是她动的第二分情绪。
第一分,是怒。
第二分,是怜。
乌云翻涌,天地沉寂。
北方边关,最后一道驿马传信中断于风雪之中。
三日后,再无音讯。
兵部奏报轻描淡写:“疑为野兽所害。”
可清明司密库深处,线清拂开尘封卷宗,指尖停在三具冻尸命丝残留的记忆残片上——
那记忆里,没有野兽的爪痕。
只有雪地上,一道极长、极直的拖痕,通向山腹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