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去,昭冤台前鸦雀无声。
风停了,灯静了,连乌云都凝固在半空,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帝王开口。
萧玄策仍跪在沈氏遗骸前,额头触地,素袍染尘,肩背微微起伏。
那道“净罪泉”虽已入其眉心,却未带来安宁,反而如烙铁灼烧命格深处——他清晰感知到,自己与先帝的因果枷锁并未断裂,只是被转移至更隐秘处,像一根深埋骨髓的毒刺,被层层包裹,却不肯彻底拔除。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顶青呢小轿之上。
沈青梧倚在轿中,兜帽低垂,只露出半张脸。
唇色灰白,眼角渗血,指尖正轻轻抚过胸前浸满朱砂的符布。
她每呼吸一次,便有一缕黑气从七窍逸出,又被符文强行压回体内。
她快撑不住了。
可她的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像寒夜尽头最后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你赢了。”萧玄策嗓音沙哑,像是从裂开的喉管里挤出,“可这代价,真是你想要的?”
他不是质问,是确认。
他知道她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她有的,只是一具正在崩塌的躯壳,一颗被怨魂日夜啃噬的心,和一条通往冥途尽头的不归路。
沈青梧没答。
她只是抬手,指尖轻轻一划,一枚暗红如血的朱砂符自袖中滑落,在掌心燃起幽光。
那是她以自身精血为引、魂丝为墨写下的律令残篇——《赎刑录·第一判》。
字迹尚未干涸,已开始渗出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轿沿,砸在青石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竟蚀出一个个微不可察的小坑。
她知道这一劫,远未结束。
“净罪光”不是恩赐,而是契约生效的标志。
自此以后,萧玄策每逃避一次赎罪,便会有等量灾厄反噬其身——天灾、人祸、兵乱、疫病,皆由他一人承当。
而她,也因强行引导天律降罚,五脏六腑已如枯井干涸,阳寿折损近半。
若再动用冥途之力,便是自焚魂魄,魂飞魄散。
线清悄然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祭坛下的三十六盏魂灯,皆微微转向陛下方向……亡魂认主了。”
萧玄策瞳孔一缩。
那些曾被镇压、被抹去姓名的冤灵,那些死于密诏、焚尸、沉井的宫婢宦官,此刻竟不再围绕昭冤碑哀泣,而是缓缓调转灯芯,齐齐对准了他。
幽蓝的火苗在风中低伏,如同无数双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们不再惧他。
他们开始……审判他。
断言盘坐台角佛印之下,双目紧闭,手中佛珠不断转动。
忽然,他眉头一皱,睁眼望向皇宫龙脉所在。
原本沉稳厚重的紫气竟裂出细纹,似有外力自内部侵蚀。
他凝神细察,惊觉是“牵机引”残毒随玉玺共鸣逆流回帝王体内,虽已被噬律虫吞噬大半,但仍有一缕潜入识海,正悄然扭曲其执念。
“他在恨她。”低言低语,声音几不可闻,“不是因为被逼跪拜,而是因为她让他看清了自己有多不堪。”
那个亲手点燃焚尸炉的夜晚,那个默许父皇暴毙的清晨,那个将无数真相掩埋于地底的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守护江山,可如今才明白,他不过是个披着龙袍的共犯。
而她,用一具焦骨、一场仪式,把他从神坛拉进了地狱。
沈青梧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虚弱,却带着彻骨的冷意。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棺木边缘,触到那支梧桐花银簪时,指尖微微一顿。
那是她前世最后握住的东西。
也是今世复仇的起点。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百姓跪诉冤情的哭声,宫墙深处飘荡的残魂,还有线清三日三夜织命丝时颤抖的手指,断言耗尽佛力护她魂魄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