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鄮县虽是下县,远离繁华,但终究是故土。”
“回乡为官,熟悉风土人情,族中亲友亦有照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且远离这是非纷争之地,或可静心思过,重整旗鼓。莫要因此一蹶不振。”
四九一边收拾行囊,一边红着眼眶,低声抱怨:“可那马文才也太过……”
“四九,休得胡言!”梁母轻声制止,目光扫过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
语气转为严厉却也带着劝慰,“山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在县之大小,富庶与否,而在于心。”
“你既自认有亏于上虞百姓,更当以此为契机,在鄮县勤政爱民,弥补前失,方是正理。沉溺于怨怼与不甘,于事无补。”
母亲理性的话语如同冷水泼面,让梁山伯从自怨自艾中略微清醒。
他望着母亲沉静的面容,又看了看手中调令,苦涩地点头:
“母亲教训的是……是孩儿无能,累及母亲……还要返回故里。”
他心中百感交集,有对过去的悔恨,对前途的迷茫,也因母亲的冷静,生出了一丝不得不前行的沉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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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府。
银心一边小心翼翼地为祝英台脸上的伤口换药。
一边心有余悸又带着几分快意地说道:“小姐,您没看见……外面,外面都在说姑爷呢!”
“说姑爷……手段厉害得紧!还有,梁县令被调回老家。”
祝英台静静地听着,端着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鞭尸……她虽未亲见,但只听描述,便能想见那残酷的景象。
她心中并无多少快意,昨日念之为她落泪、眼中翻涌的痛楚浮现眼前让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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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府前厅之中,马文才正与闻讯前来拜访的几位本地士族家主叙话。
这几人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马公子雷厉风行,手段……呃,果决,真乃栋梁之才!”
“此番不仅剿灭匪首,更以如此……如此严厉之法震慑不法,上虞自此可安矣!”
“太守府威仪,令人心服!”
马文才一身墨色常服,坐于主位,神色依旧淡然。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乱世用重典,矫枉必当过正。”
“文才所为,无非是让某些人记住,动我马文才在意之人,觊觎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上虞的安宁,需要铁血手段来维系,而非妇人之仁。望诸位谨记,安分守己,方能共享太平。”
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几位家主背后沁出冷汗,连连躬身称是,心中对马家这位年轻继承人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是夜,梁山伯在母亲理性的劝慰与四九默默的陪伴下。
乘坐一辆破旧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虞城,踏上了返回故乡鄮县的旅程。
马车辘辘,驶向未知,却也驶向了他人生中一段必须独自面对、深刻反思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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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鞭尸落下帷幕。
连绵了整日的春雨恰好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马文才撑着油纸伞,看着手下清理尸首。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
太守府正式任命马文才为扬威都尉的文书,到底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送到了。
“公子,”尸首……属下已命人拖去乱葬岗埋了。”
观砚顿了顿,“百姓围观者众,虽有议论,但……无人敢置喙。”
“嗯。”马文才冷冷道,“回府。”
祝府“揽月阁”内,药香混合着窗外飘入的湿润泥土气息,竟有几分奇异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