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公示,通传各州县!高阳城门口贴了整整七日!陈隆昌,你是老眼昏花看不见?还是明知故犯,视王法如无物?!”
陈隆昌心中一凛,但嘴上依旧强硬:“大人容禀!隆昌号库中所存、所售之石药,皆是在石药新规颁布之前所购进!行号账册清晰可查,大人若不信,尽可派人查验!新规之后,我陈家绝无贩卖!”
“查验?自然是要查的!”张经纬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本官想先问另一个人。带——陈建英上堂!”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戴方巾的书生被带上堂来。他步履沉稳,神情看似恭谨,眉宇间却带着读书人的矜持。他走到堂中,对着张经纬躬身长揖:“学生陈建英,拜见县尊大人。”
张经纬微微颔首:“陈建英,你乃河东道正科举人,按律可不行跪拜之礼,一旁站着回话便是。”
陈建英并未起身,反而撩起袍角,对着张经纬深深一揖,言辞恳切:“谢大人体恤。然,家父此刻长跪于堂下,为人子者,目睹严亲受此折辱,心中痛如刀绞,岂能安然而立?学生情愿随父跪禀。”说罢,他竟真的撩袍跪在了陈隆昌身侧。
这番做派,既守了礼数,又彰显了孝道,引得堂外围观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赞叹。
张经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嗯,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本官问你,隆昌号是否曾向石家售卖石药?更甚者,是否售卖过炼制五石散的原料?”
陈建英抬起头,目光坦然:“回禀大人,隆昌号确曾向石家供应石药,此乃商贾往来,账册可证。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家父从未售卖过已成之五石散!此乃实情,天地可鉴!”
“哦?”张经纬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感,“仅仅是贩卖原料,便无罪了么?须知,五石散之毒,其源便在石药!尔等明知石家炼制此物害人,仍向其提供原料,与助纣为虐何异?此等行径,按《石药监律》与《商户律》,亦是同罪!”
陈建英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大人此言,学生窃以为有失偏颇!敢问大人,若有凶徒持市井铁匠所售之刀杀人,那铁匠何罪之有?铁匠售刀,乃为生计,合乎法度;凶徒持刀行凶,悖逆人伦,其罪在凶徒,岂能归咎于铁匠乎?”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逻辑清晰,言语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犀利和迂回,“学生闻之,凡事必究其根源,溯其本末。石家制药害民,天理难容,自当明正典刑!然我陈家,世代经商,循规蹈矩,倒购药材,流通有无,此乃商贾本分。若大人执意认定,石家之罪源于陈家售药,则敢问大人,”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经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那陈家所购之石药,其源又出自何处?据学生所知,乃是大人麾下之军行!若循大人之论,岂非军行亦有罪乎?此等溯源之法,岂非荒诞不经?”
他这一番话,偷换概念,矛头直指军行,端的是伶牙俐齿,文绉绉中暗藏杀机。
“哈哈哈……”张经纬不怒反笑,抚掌赞道,“好!好口才!不愧是我河东举人!引喻设譬,巧舌如簧!”笑声一收,他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陈建英,本官就猜到你会如此狡辩!你且听着!”
他拿起案头一份卷宗,重重拍在桌上:“云州军行名下所有涉及之石药,在新规颁布之后,已由云州药监司悉数清点、登记造册,并依律回收封存!所有账目往来,清晰可查,有司可证!陈举人若不信,大可亲自查验!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查!”
陈建英面色微微一变,但依旧强自镇定:“大人清正,学生钦佩。然学生之意,非是质疑军行,而是想阐明此理:军行售药于陈家,合乎旧规;陈家售药于石家,亦在旧规许可之内。若仅因石家之后行不轨,便追溯前手之‘合法’交易以定其罪,此等‘连坐’之法,岂是盛世明君所应为?岂非寒了天下守法商贾之心?”
张经纬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从卷宗中抽出一页纸,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陈氏父子心头:“陈举人,巧言令色,也难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