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纬刚迈出偏厅没几步,钱明就紧赶两步追了上来,脸上还带着点刚才拉架时的汗渍,眉头拧着个小疙瘩。
“少爷,”
他压低了嗓子,回头瞥了眼偏厅里隐约传来的元亮哼哼唧唧的动静,“真就这么放他走了?让他拖着那身伤,大摇大摆离开高阳?”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放心。
张经纬脚步没停,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斜睨了钱明一眼:“咋啦?钱大管家,还舍不得他了?”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揶揄。
钱明被噎了一下,赶紧摇头:“哪能呢!
我是担心这王八羔子!
您也瞧见了,他那副德行,狗改不了吃屎!
万一这伤好了,又跑回他那老窝,重操旧业,帮着那些黑心肝的豪绅祸害人,那可怎么办?咱不就白忙活了?”
张经纬哼笑一声,随手扯了片廊下垂柳的嫩叶子,在指尖捻着。
“放心,”
他语气笃定,眼神却有点冷,“他走不远。
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得爬着回来,求我收留他。”
“啊?”
钱明更懵了,“自己爬回来?少爷,木头那拳头您又不是不知道,差点没把他屎打出来!
他恨咱们还来不及呢,还能回来求您?”
他完全想不通这弯弯绕。
“那顿打,”
张经纬把捻碎的柳叶弹飞,拍了拍手,“就是我叫木头打的。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儿中午吃什么。
“计划?!”
钱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赶紧又捂住嘴,左右看看,“啥计划?少爷您跟木头串通好了?”
他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张经纬停下脚步,靠在廊柱上,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昭宣临走前,特地跟我提过这元亮。”
他声音放得更低,带着点运筹帷幄的意味,“这小子,是晋王府长史王怜的门生之一,以前专门帮晋王党那些豪绅大户打擦边球,摆平些见不得光的官司。
可他在王怜那儿,就是个夜壶,用完了嫌臭!
府里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更是瞧不上他这路货色,当他是臭狗屎,耻与为伍。”
他顿了顿,看着钱明渐渐明白过来的眼神,继续道:“你想想,他要是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回去,王怜顶多骂他句废物。
可他现在呢?鼻青脸肿,衣衫破烂,一身伤,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跑回晋王府的地界儿……”
钱明一拍大腿,眼睛亮了:“懂了!
晋王府要脸啊!
他这副鬼样子回去,丢的是王怜的脸,更是晋王府的脸!
王怜那老狐狸,为了撇清干系,肯定会把他当瘟神一样轰出去,说不定还会为了‘清理门户’,下狠手把他往死里整!”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张经纬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高阳他回不去,晋王府不收留,其他知道他底细的,谁敢沾这身腥?他元堂镜,转眼就成了过街老鼠。”
钱明咂摸了一下,还是有点疑虑:“少爷,您算得是挺准。
可……万一那王怜念点旧情,或者这元亮真硬气,跑去别处了呢?他真能乖乖回咱们高阳这‘火坑’?”
张经纬目光投向远处县廨的屋脊,脸上没什么波澜,淡淡道:“我不肯定他一定回来。
但我信高颎的判断。”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钱明听到“高颎”
二字,脸上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腰板都挺直了几分:“嗨!
原来是大掌柜的主意!
那没跑了!
大掌柜看人看事,啥时候走过眼?他老人家说能回来,那这元亮就是插上翅膀,最后也得掉回咱高阳地界上!
少爷,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