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不急着去石家找茬儿的原因,就是因为刘延之看过张经纬的奏疏后建议他按兵不动,等到《禁石疏》实施后,高阳石家便会自食恶果。
……
宴席已近尾声,主桌上的气氛在张经纬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后,变得微妙而压抑。
周伦和陈隆昌心事重重地小口啜饮着茶水,沈开阳更是脸色灰败,强撑着笑容应付着偶尔的客套,仆役们开始轻手轻脚地撤下残羹冷炙,换上清口的果盘和香茗。
就在这散场前的喧嚣渐起时,高阳楼那扇雕花大门处,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带着几分犹豫和拘谨,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洗得白的青布长衫,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布褡裢,头梳理得还算整齐,但风尘仆仆,面容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尚未散尽的哀戚。
他站在觥筹交错的大厅入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茫然地环顾着这富丽堂皇的景象。
黄粱眼尖,最先认出了来人,惊讶地低呼出声:“方悦?”
张经纬闻声回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门口那个有些瑟缩的身影上。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提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和调侃:“方悦!
磨蹭什么呢?过来!”
方悦听到呼唤,身体微微一震,连忙快步穿过还在攀谈的宾客,小跑着来到主桌前。
他对着张经纬深深一揖,语气恭敬却带着生疏的试探:“大东家……哦不,大人!
晚生方悦,见过大人,见过诸位老爷。”
张经纬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带着审视和些许不满:“前几日衙门里叫你几次来点卯当值,你倒好,每次都推说家里丧事未完,抽不开身。
怎么,今日知道高阳楼宴请宾客,有免费的席面,你小子倒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方悦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苦涩:“大人明鉴……说来惭愧。
舅舅生前……族中亲眷多不待见。
因此这丧事操持得……颇为简陋草率,人手也少。
人少,反而杂事更显繁重,小生实在是分身乏术……”
张经纬却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少放屁了!
你当本官不知?你在城外乱葬岗边上搭了个破草棚子,把你舅舅就那么摊在草席子上晾着!
本官念你可怜,让钱明带人去收殓安葬,结果倒好,被你小子给撵了回来。”
方悦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眼圈瞬间红了。
他抬起头,直视张经纬,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倔强,更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自尊:“大人!
方悦欠您的恩情,早已如山似海!
更不能让您再为他劳神破费!
方悦无能……”
张经纬看着他眼中那抹倔强的光芒,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方悦的性子,认死理,重情义,也极重那份在他看来自尊自强的“体面”
。
他最终无奈地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罢了罢了,你这犟驴脾气!
算了,坐下吃饭吧。”
方悦却没有动,反而紧了紧肩上的褡裢,从里面摸出一个干硬的、边缘有些黑的炊饼,诚恳地说:“谢大人体恤!
饭就不必了,晚生自带了干粮。
只是……只是听闻这高阳楼乃高阳第一楼,构造精巧,晚生……晚生斗胆,想请大人容许我在这楼里各处……观测一二?就……就在楼下转转,绝不扰了贵客。”
张经纬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一脸嫌弃地摆摆手:“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儿!
去吧去吧!
只准在楼下大堂看,别往楼上雅间钻!
更不准东摸西碰,惹人厌烦!
听见没?”
“是!
谢大人!”
方悦如蒙大赦,眼中迸出光彩,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像一个初次踏入宝库的探险者,开始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