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谢客,终日沉思,只为了一件事——‘顿悟成圣’。”
张经纬猛地抓住这句话,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所以,邴先生当年做的‘逆天之事’,究竟是什么?”
刘延之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时空,回到那个惊世骇俗的时刻:“他……试图为当时的皇帝‘开悟’!
他要皇帝‘显相’(认清自我表象)、‘显性’(洞察自身本性)、‘显心’(明见自己本心)……念头通达,知行合一,成为古今未有的‘圣王’!”
张经纬起初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也没……等等!”
他猛地顿住,结合刚才关于皇嗣、关于父亲“本性论”
的谈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冰凉,“这是……开悟?那岂不是要陛下认清自己可能并非‘天命所归’?甚至……审视自己内心的善恶?这……这是要动摇皇权神授的根基!
这是死……”
刘延之沉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做的逆天之事。
他认为,唯有内心通透、本性良知的‘圣王’,才配统治天下,而非仅仅依靠血统和天命。”
张经纬声音颤:“那……那邴先生是不是也已经……”
他以为邴守仁因此被处死了。
“不,”
刘延之摇头,“他还健在,一天还能吃三碗饭。
所以他还未能‘成圣’,依旧是个苦苦求索的凡人。”
张经纬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今晚听到的每一件事都在冲击他的认知极限,他忍不住喃喃道:“我滴个乖乖……一个比一个想法奇葩……这样比起来,学生忽然觉得老师您……还挺正常的。”
刘延之闻言,不由莞尔,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我的理念,在于‘育’。
教化育人,潜移默化。
用我这一生,去培养能真正理解并践行‘大道’的人。
而你,经纬,就是我认为目前最成功的‘成果’。”
张经纬有些不好意思:“老师的学生遍布天下,英才辈出,学生岂敢独占‘成果’之名。”
刘延之却肯定地看着他:“但能让我看到‘知行合一’之希望,并有能力将其付诸实践的,目前,只有你一个。”
张经纬忽然想到一点,皱眉道:“可老师您这‘择优而育’,细想起来,跟我那死鬼老爹的‘优胜劣汰’,似乎……有几分相似之处啊?”
刘延之捋着胡须,坦然道:“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虽理念最终分道扬镳,但最初的根源和对‘优秀’的追求,总还是有些相似的。
只是手段和目的,截然不同罢了。”
烛火摇曳,将师徒二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这一夜的谈话,如同在张经纬心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恐怕很久都无法平息。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网,将自己、父亲、老师、乃至那位未曾谋面的邴先生,都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