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县衙公堂。
气氛比上午更加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张经纬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堂下。
石崇山依旧跪坐在那里,整整一上午,他纹丝不动,固执地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无声地向张经纬索要一个关于儿子惨死的“交代”
。
而在公堂侧案,一个与这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坐着。
北侯皇甫长水换了一身更舒适的暗色常服,斜倚在太师椅上,手里不知从哪抓来一把炒得喷香的南瓜子,正一颗一颗慢悠悠地嗑着。
瓜子皮被他随意地吐在脚边的青砖地上,出轻微的“噗噗”
声。
他那双看惯了尸山血海的虎目半眯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堂上众人,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他带来的两名铁塔般的亲兵护卫,如同门神般按刀侍立在他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全场,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压得那些衙役大气都不敢喘。
“带人犯——沈开阳!”
张经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很快,两个衙役将如同烂泥般的沈开阳拖了进来,像扔破麻袋一样扔在堂下。
沈开阳身上的道袍早已污秽不堪,沾满泥泞和干涸的血迹,脸上青肿未消,气息奄奄,哪里还有半分“星官”
的倨傲风采?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目光涣散。
张经纬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沈开阳,还能喘口气的话,就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沈开阳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张经纬脸上,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张……张大人……贫道……无罪……你……你不要以为……让几个穿着……铁壳子的莽夫……吓唬吓唬我……就可以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一旁摇着折扇、神色自若的元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堂镜……该……该你力了……”
元亮立刻上前一步,指向地上的沈开阳,又指向高坐的张经纬,声音清朗却带着十足的质问:“张大人!
沈先生所言极是!
您私自监禁、滥用私刑、折辱朝廷……呃,方外之人,证据确凿!
此等行径,按律当究!
您莫要以为有北侯在此坐镇,就可以罔顾国法!”
他刻意将矛头引向皇甫长水,暗示张经纬仗势欺人。
张经纬并未动怒,反而将目光从沈开阳身上移开,牢牢锁定了元亮,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将对方刺穿:“元亮,你既然做声,那本官正好有话要问你。”
元亮眉头一挑,带着惯有的、令人厌烦的自信笑容:“哦?大人有何指教?不过,在您问话之前,学生还是想先请大人解释清楚——石锦程石公子,为何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您县衙的死牢之中?!
此事,您总该给石老先生,给高阳百姓一个交代吧?”
他再次将焦点拉回石锦程之死,这是目前最能打击张经纬威信的死穴。
“交代?”
张经纬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带着一丝怜悯,“元亮,事到如今,你是打算自己亲口说出来呢?还是……让本官帮你回忆回忆?”
元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带着一丝夸张的困惑:“大人,您这是在说什么?学生在问您石公子的事!
您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执迷不悟!”
张经纬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转厉。
他不再看元亮,目光转向上午那个报信的衙役,声音如同寒冰:“你!
上午是你现石锦程尸体的。
本官再问你一遍,他是怎么死的?说!
细细道来!
若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威胁之意让那衙役浑身一颤。
衙役“扑通”
一声跪下,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着哭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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